時值正月年味正濃,林家上下煥然一新,各個喜氣洋洋,談論著今年主子豐厚的賞封,還有那兩個調皮的小子,撿了年夜沒放響的炮仗,偷偷燃了扔到坐堆胡侃的腳下,啪的一聲嚇的人跳了起來,待追時,早不見了蹤影,隻留一串肆意的笑聲,也隻得搖搖頭,笑罵兩句:“小兔崽子,看下回讓我逮著了。”回頭仍是坐下一群人樂嗬著。

鄒氏見了,也不由捂嘴笑了。身前的丫頭卻催道:“鄒姐姐且快著些吧,太太等著呢,等回完了太太的話,多少笑話笑不完呢。”

鄒氏見那丫頭十五六年紀,明眸皓齒,清亮喜人,身著石榴開花粉紅夾襖,外罩紫青灰鼠褂,腕上兩隻蝦須鐲,比一般人家小姐還華麗些,正是奶奶身邊得用的朱蓮。

鄒氏自家知自家事,自己雖是大少爺的奶嬤嬤,但太太不喜大少爺,自己也慣常到不得前頭去,與朱蓮等是沒法比的。如今見朱蓮催促,忙收了神情,跟了上去。走了幾步,見四下裏無人了,輕輕拉了拉朱蓮的袖子,悄悄問道:“朱蓮姑娘,太太有何吩咐,叫小丫頭叫我就是了,怎麼還麻煩姑娘跑這一遭?”

朱蓮回眸一笑:“我倒是想呢,大冷的天,前兒剛下的雪,路上切滑著呢。隻是太太特特吩咐了,要我務必親自把你叫來,不得不跑這一遭。”

鄒氏心裏一突,忙又笑道:“那可是小婦連累了姑娘了,回頭且給姑娘斟茶賠禮去,隻是不知太太有什麼吩咐,竟是這般慎重?”

朱蓮又看她一眼,道:“說什麼賠禮不賠禮的,主子吩咐罷了。倒是你,感情你是要套我的話呢。隻是平時呢,我也就告訴你了,今兒實在是不知。我隻知道今兒奶奶從嶽老爺家回來就不高興,把人都趕出去了自己悶在屋子裏好半天,藥也沒好生吃得。剛叫人進去就好不容易出了聲就是叫你去回話。今兒去嶽老爺家我沒跟著,你不是伺候著大少爺去了嘛,這中間有什麼事,你自己想吧。”

說完這幾句話,已看到了內院正房了。院內大小丫鬟,皆屏聲斂氣,鴉雀不聞,朱蓮也不敢多說,領著鄒氏到了門口,示意鄒氏在門口候著,自己進去回話了。

甫一進房,朱蓮低著頭正要回話,就被紫荷拽了衣袖,抬眼室內並不見賈敏,隱隱聽見內室女子低低啜泣聲,又有男子柔聲安慰,心下會意,與紫荷相視一笑,悄悄退了出去。

內室裏,見一年輕婦人,容貌姣美,體態風流,一身縷金大紅撒花洋緞襖更襯得膚脂白膩,

真正一絕色佳人。這便是林海之妻,林賈氏賈敏了。

林海隻見愛妻此時梨花帶雨,兩彎似蹙非蹙柳煙眉,更顯得怯弱不勝,不由大為憐惜。快步走到賈敏身邊,輕輕擁住愛妻,柔聲安慰好久,方才好些。

賈敏緩了過來,叫了人進來淨麵,想起自己剛剛在夫君懷裏哭得淚人一般,不由不好意思起來。林海見了,不由笑道:“敏兒方才那般痛快淋漓,怎麼此時又扭捏了起來?”

賈敏被他逗得羞惱,狠狠瞪了他一眼。卻見林海衣襟上好大一片水跡,不禁臉又紅了起來,忙吩咐人來為林海更衣。

朱蓮紫荷心下鬆了一口氣,一個伺候淨麵,一個服侍更衣。朱蓮瞅著空子回道:“回奶奶,鄒氏現在外邊候著呢。”

林海換上了銀滾邊君子如竹石青長袍,聞言皺眉道:“叫她做什麼?今天你是怎麼了?以前每次去嶽父那你都不舍得回來,怎麼今天回來這麼早?誰還敢給你委屈不成?”

賈敏聞言,想起今天在娘家的事,不由心頭火又起,冷聲道:“你倒是當那裏是正經親戚呢,除了爹娘疼我,我在那裏還有誰呢。爹娘還在呢就如此猖狂,還真當自己生的是鳳凰了。哼,也不想想以後可是大哥襲爵的。”

林海一聽便知是二舅兄家的事了,隻是內宅婦人的事他到底不好多嘴,又關係到兩個舅兄,不好偏幫,便隻做不知,見賈敏叫了鄒氏進來問話,便回了書房讀書。

賈敏也不過是問了幾句林河吃的穿的,現在做什麼。鄒氏心道六個月的娃兒還能做什麼,不是吃便是睡唄,嘴上卻老老實實答了。賈敏又敲打了幾句,就叫鄒氏回去了。

賈敏靠在美人靠上,心裏思量著今天在娘家的事。

大年初二回娘家,賈敏再不待見林河也得把他帶著,更何況賈敏之父榮國公賈代善身體越發不好了,再四囑咐她定要把外孫帶來見見。一大早,林家一行就浩浩蕩蕩去了榮國府。

在榮府一行不必贅述,不過是各人廝見,依例行禮罷了。都是自家親眷,無需諸多避忌,賈代善不多時便親領著女婿進來,唬的一眾女眷慌忙避讓。賈敏見過了父親,說了幾句,見他們翁婿說的和樂,父親精神大好,不由鬆了一口氣,稟了父母,自去與兩位嫂嫂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