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沒奢望,這輩子還能見到你。
我也從沒想過,再見你,是在這。我一直以為,你會是個好皇帝的。
昨日種種昨日夢,隻不過,我夢醒的方式不對。淵兒,是一個好皇帝。
林和沉默。
眼前的男人,一身粗布麻衣,一臉感慨一臉欣喜給他張羅茶水,一副有朋來於遠方的架勢。然而那微抖的雙手,喋喋不休的瑣事暴露了他並不平靜的內心。
一把按住男人枯瘦的手,“太上皇殯天了。”
瞬間僵硬冰冷,男人微抬頭似要求證,卻最終沒有對上來人的眼睛。手,輕輕掙開。“是嗎?淵兒,是一個好皇帝。”
“你也可以成為一個好皇帝的。”
“不,我做不到,所以我隻能成為義忠親王。”
是的,做不到。做不到千裏傳書隻為兄弟同心,做不到兵臨宮門隻為太子臨政,做不到大義滅親匡扶社稷,做不到尊奉上皇不改父道。皇帝做的很多,當年的太子做不到,現在的義忠更加做不到。所以,皇帝是皇帝,司徒冼,隻是義忠親王。
而現在
“義忠親王聽聞太上皇殯天,哀極而毀。”
“冼,我......”
“和兒,不要說,我知道你要說什麼。二十年前林府上下一夜之間消失無蹤,憤怒的四大家族翻遍江南沒有找到一絲蛛絲馬跡,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我知道你有這個能力帶我走,可我拒絕。我累了,沒有力氣在跟隨你去闖蕩未知的世界了。就讓我在你的生命裏,永遠停在現在吧。
皇陵浩大的葬禮,皇帝站在祭台前,親自為太上皇念誦祭文。他似乎忘了隨葬的眾多棺木中有一口是屬於看著他長大,親為他啟蒙的同胞兄長的。林和站在林中,相隔再遠,卻依然能清楚看到那人的每一根發絲,每一個微小表情。正式而立之年的皇帝豐神俊秀而不失鐵血果斷。果然是個好皇帝啊。林和感歎著,不其然又想起了如今躺在那狹小棺木中的人。微微一歎,回身離去。
司徒淵順暢的祭文突然一個停頓,隻覺得仿佛有什麼對自己很重要的東西離自己而去。抬眼望去,隻見到祭台下一個個謙恭臣服的後背,突然覺得沒趣起來,父皇逝去的竊喜,皇兄隨去的輕鬆,母後禁足的無奈,什麼都不再能提起年輕帝王的激情。司徒淵突然想起那個人,也許那個人在的話,可能能夠讓自己年輕起來,不,不是可能,是一定,隻有他,隻有他如同自己的半身一樣,不論悲傷喜樂,他都能第一時間感覺到,陪著自己。隻是,二十年了,再也見不到了吧。
“皇上,皇上”
台下的小太監悄聲喚醒了司徒淵,他抬頭看看因為自己的停頓而竊竊私語的文武群臣,冰冷威嚴的目光將他們壓得抬不起頭來。都不是他,如果他在,自己這樣的眼神隻會讓他更加變本加厲爬到自己頭上來吧。
“哥哥,那個皇帝好笨,念祭文都念不好,老皇帝在皇陵裏會哭的吧。”
“玉兒,死者為大,別瞎說。”
“好吧,玉兒錯了啦,下次不會了。”魚兒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不過我還是不喜歡那個皇帝,好凶的感覺。不像前兩天的那個大叔,好溫柔的。對了哥哥,那個溫柔的大叔怎麼不在啊?”
“他,陪他爹爹去了。”
“哦,大叔好孝順哦。對了哥哥,你怎麼不問問玉兒這兩天去哪了?”
擁兵逼宮的義忠親王孝順,冼,你聽到這話,會笑著哭吧。
“那玉兒去哪了呢?”
“哥哥你一定猜不到,玉兒去榮國府了。哥哥不是說那裏都是想算計玉兒的地方嗎,玉兒就去看了一下,可是,那裏隻有一個破院子,玉兒沒看到人,他們說那裏已經沒人了,哥他們都去哪了?”
去哪了?
當年賈史氏欲要打壓林府,卻還沒開始實施就傳來了林府上下失蹤的消息,隨即民間傳說“天命林家”功德圓滿,飛升仙界,數代積累百萬家財留於塵世。一半是不得發泄的憤怒,一半是天降橫財的貪婪,賈家上下開始了在江南對林府的大肆搜索,四大家族的其他幾家也紛紛援手。一時間整個江南隻知“賈王史薛”。勢力之大讓一直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想要借助四大家族力量找到林海的司徒景驚至駭然。終於趁著四大家族主要勢力滿布江南之時一舉將之擊潰。剛剛選充女史的賈元春還不及青雲得誌便成了皇城枯井的又一縷幽魂。
賈寶玉本是被僧道化去出家的,可林和又怎麼會放任這個自家妹妹前世的“債主”,今生的“索命鬼”修道得緣,無休止的糾纏著黛玉。經過與僧道的一番“友好磋商”,林和就拿到了那塊“命根子”寶玉,現在早就變成了林妹妹美容的珍珠粉了。
“哥哥,你倒是說啊,他們都去哪了?”
“你關心這個幹嗎?”
“那是要對我們不利的人啊,當然是早點找到了,將一切隱患消滅在萌芽之中啊。”
若早知道,我也會讓一切,消失在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