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錯勘前塵誤此生(1 / 2)

窗外滿天繁星,明暗閃動,濃淡相間,織就一道璀璨晶瑩的玉帶,橫跨暗黑無邊的天際,仿似亙古長存,永無止境。

夜風習習,帶動院中桃枝輕輕搖曳,卷起香風陣陣,送至這清雅小院的每一處角落,方寸靡遺,那馨香隨著微微寒意沁入心底,分外的清透雋永。

屋內正中,是以紫檀重材精製的玉石嵌麵圈座圓桌,桌麵之下,是精雕西番蓮紋,填嵌竹絲的一腿六牙高拱羅鍋棖,方瓶狀的桌腿雕花直軸,其上花牙透雕流雲勾卷紋,側圍則是浮雕纏枝冰梅紋,看去即知用料考究,做工精湛。光可鑒人的桌麵上,放著一盞花梨雕漆玉石團花底座宮燈,襯著通透晶瑩的六麵琉璃燈罩,將這房內照的纖塵畢現,仿似一切都將無所遁形。

靠近房門處,那蒙麵黑衣男子仍是長身肅立,深沉雙目卻一霎不霎的看著允真麵色,似是生怕遺漏丁點線索。

允真一目十行,瞬間將那箋紙通讀過了,此刻她呆呆坐在圓桌旁的緞麵棉墊繡墩上,卻覺得座下生似萬把尖刀,素手合捧那玉版宣紙,卻覺得這薄薄紙張,卻猶如厚厚巨石,重似千鈞。

那上邊的字跡,允真熟悉無比,一見那“芸娘吾妻如麵”幾個字,她便知曉,這靈動飄逸的字體,正是父親慣用的行草。時下官員行文皆用台閣體,但謝望直不喜其端方拘謹,萬人一同,卻是寫慣了意態活發,風格清朗的行草,故而允真一辨即知。

箋紙之上所寫所述,卻是真正讓允真頭暈目眩,不知所以的由來。她反複看著這箋紙,一字字推,一筆筆敲,掰開來看,又合上來瞧,隻覺得仿似這每一字都識得,又每一字都陌生,麵上雖是神色木然,心中卻是一陣驚,一陣怒,一陣喜,一陣悲,這綿軟身子仿佛被置於漫天狂風中,東旋西轉,渾然沒個著落。

卻原來,允真的父親在這箋紙上,講述了一樁極隱秘且被藏下多年的事體。

話說還是在十年前,彼時劉明重還未失蹤,劉謝兩家仍是常相往來,頻繁走動。

卻有一回,是都督同知劉綎受隆慶爺的皇命前往西南,平壓古田之亂,半載之後,大勝班師,凱旋歸來。這劉大將軍除卻麵上的應酬外,某一日,還專程邀請謝望直過府相聚,同飲慶功之酒,盡敘別後之誼。

那一夜,卻是時近隆冬,寒冷異常,但劉綎和謝望直許久未見,又是喜事盈門,邊喝邊聊之下,不經意間,已是深夜。而酒喝到一半,夜空之中,卻是紛紛揚揚的下起大雪來。劉綎喝得興起,索性讓下人將黃花梨明漆酒案和酒器吃食一並搬到臨近院中的花廳,一邊賞雪,一邊吃酒,那謝望直雖是文人,卻也是一條齊魯漢子,且有些酒量,此刻他喝得醺醺然,又見這聽風賞雪,快意飲酒的風雅之事,更是哪有不從之理。

那一夜,驅車送謝望直前來劉府的,正是謝府下人謝雷,這等了一夜,眼看天又下起鵝毛大雪來,謝雷怕自家夫人心急,百般無奈之下,隻得請劉府下人前往宴廳請示。那劉綎聽得下人稟報,還未待謝望直開口,已是大手一揮:“讓大管家賞他些銀子,著他先回去罷,讓他告訴謝夫人,謝大人今夜就在我這兒住下了,讓咱們兄弟好好敘敘。”謝望直阻擋不及,心急之下,更是酒意上湧,舌頭打結,想要拒絕,奈何又強不過劉綎,最後實在卻不過這拳拳盛意,隻得應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