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來攘往的平安大街上,商鋪如雲,貨攤林立,有人吆喝叫賣,有人討價還價,有人呼兒喚女,有人談笑而行,卻正是一派繁盛升平的榮景。
平安大街上,有座盡人皆知的銀刀賭坊,裏麵有京城最新最齊全的賭具和玩法,也有價值不菲的醇酒佳肴和美人,還有那南腔北調,一擲千金的豪爽賭客,真真是聞名京城的銷金窟。隻要你有銀子,在這裏,自然就是人人高看一眼的大爺。
倘若是沒有銀子?
“哎呦……”一個身著灰衣的男子被數個賭坊的保鏢合力,扔將到大街之上,往來的人連忙躲避開來,現出街心空地,隻見那男子呻吟著躺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來。
那幾個保鏢還不解氣,忘八,窮鬼之類惡言的罵不絕口,周遭圍觀的人見他們這般凶神惡煞的形狀,一時也不敢多事,俱是噤聲旁觀,偶爾竊竊私語幾句。
好一陣子過後,那灰衣男子才自地上爬起,卻連再往賭坊看一眼的膽量也沒有,神色黯淡之餘,卻還要在青白麵皮上擠出幾分訕訕的笑,再排開眾人,臊眉耷眼的弓背離去。
這男子路過賣麵食的鋪子時,剛出爐的包子那鮮美的香氣,仿似鑽子一樣,往他心頭深深鑽去。這人不由得偷偷回頭看了一眼,繼而咽了一口唾沫,無奈囊中羞澀,終是垂頭喪氣的拖著腳步,慢慢離去。
快回到棲身的破廟時,四下裏已是無人,隻有天邊殘陽似血,昏鴉淒鳴。
又餓又帶著傷的男子一步三搖,正想加快幾步路,好回去歇息一下,身後驀地響起一聲呼喚:“郭正!”
男子身形滯了一下,繼而並未回頭,隻是強裝若無其事,接著往前行去。但這一滯,自然已是落入有心人眼裏。
隻聽得身後有腳步聲急促響起,啪的一聲,大掌落到他的肩上,還未待他轉頭,已是被人扳住肩頭,強行扭過身去。
身後是一位五十餘歲的中年男子,這男子修長身材,一副和善麵相,隻目中精光閃爍,看去仍是頗為精神,此際他身上穿著一件寶藍色萬福紋窄袖便服長袍,頭上是墨藍色的頭巾,腰纏黑色絲絛,上邊懸掛著一塊溫潤玉佩,收拾的是體麵穩重,精幹利落。
這藍衣男子麵帶微笑,眼中卻神色略帶一絲陰沉,他逼視這灰衣男子,緊緊盯著他張皇無措的樣子,輕聲說道:“走不了了,承德郎大人。”
破廟之中,這名喚郭正的灰衣男子盤腿席地而坐,麵前打開的油紙裏,是幾張油汪汪的噴香酥油餅,旁邊的荷葉內,還有兩隻雞腿,對於餓了許久卻又身無分文的人來說,這陣陣香味,仿似鋒銳利箭,足以將其心誌摧垮。
點點頭後,看著郭正忙不迭的開始狼吞虎咽,藍衣男子若有所思的看著他,淡淡說道:“郭大人,如今是相信天理昭彰,屢應不爽了罷?”
郭正猛的嗆咳一下,頓時變得臉紅脖子粗,緩過口氣後,他恐懼的看著藍衣男子,一麵還下意識的將口中的食物咽下肚子。
那男子輕輕一笑:“十數年寒窗苦讀,落第兩次,直到第三次上,方才如願入仕。辛辛苦苦辦事,恭恭敬敬逢迎,才換來戶部從六品的承直郎官位,再三年,才又授承德郎…”聽至此處,郭正麵色慘白,喃喃說道:“你,你是誰…”
藍衣男子並未理會郭正,隻徑自說了下去:“卻誰知一朝虧心,前功盡喪,為了構陷前戶部左侍郎謝望直謝大人,夥同杜子均,張鳳致二人篡改賬冊,汙蔑忠良貪沒官銀,致其家破人亡,可是你做下的好事?”話至此處,他眼中精光迸現,看去形同有質,駭人之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