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濃看著銅鏡裏的自己,淡抹脂粉,容顏秀麗,那杏眼中,眉梢上,都是掩飾不住的笑意,看著那秀氣溫婉的麵容,自己也咬咬下唇,忍不住滿意的笑了。她輕輕撫摸了一下身上新做的紅石榴色碎花右衽襦裙,一邊將素日隨身的軟錦腰帶縛好,也不知怎的,驀地又想起那書呆子宋鎮則。春濃暗啐自己一口,當真是春心待嫁,有點沒羞沒臊的。卻也是,好不容易才領假出府,她這心裏,當真恨不得立時就能見到這冤家。
眼見著是要做飯的光景,春濃起身來到小院裏的廚房,待要幫著母親許氏生火時,許氏卻早已開始做飯了。
許氏一邊往爐膛裏送著柴禾,一邊斜著眼,撇著嘴說道:“死妮子,難得回來一天,也不說好好幫幫為娘..穿成這樣就不要碰灶下的東西了,省的把衣裳弄髒,整的一身的煙火氣。”咋聽上去,象是不太滿意的樣子,但那柔和的語調,眼裏掩飾不住的笑意,卻將自己對這女兒的疼愛顯露無遺。
小妹春豔正蹲在一旁幫著母親擇菜,眼見姐姐身上漂亮光鮮的新衣裳,眼裏流露出羨慕驚豔的神色:“姐,你這身衣裳怎生這般好看呢.”
春濃抿抿嘴,柔和笑道:“春豔,我給爹娘,還有你和小弟都帶了些布料回來,家裏每人都夠添置一身夏天的衣裳的.”
許氏一邊拉著手裏的風箱,一邊微微皺著眉頭,爐膛裏火舌吞吐,火光映在她麵龐上,明滅不定:“發了月錢就省著些花,這般大手大腳的,怎能存下積蓄呢?衣裳夠穿就行,去年新做的也還沒穿幾回呢.”
春濃蹲下身子,倚在許氏身邊,撒嬌說道:“娘,這都是府裏的夫人賜下的東西,我可沒敢胡亂花錢呢,您持家有方,女兒我跟著你學,又能差到哪兒去呐?”春濃心裏明白,自己到了待嫁的年紀,此前因為家裏窮,一直也沒能訂下好的門口,隻能指望著將來夫人能給指樁好婚事了。而為了來日自己能體麵的出門,爹娘現在就張羅著幫自己攢嫁妝,家裏底子又薄,這中間的種種難處,她自然知曉,也一直放在心裏。
許氏緩緩點頭:“段夫人是位好主子,你得用心的服侍好夫人。要記住主家對你的好,別人待你一分,自己就要.”春豔搶著說道:“待別人十分.娘,你都說了好多次啦,別說姐姐,我都能背出來了.”
許氏白了她一眼:“死妮子,就你能.”春豔衝著春濃笑一下,伸了下舌頭,不敢再言語。春濃輕輕摟住母親,臉上微漾著笑意。
許氏啪的一聲拍在春濃的手上,故意板著臉說道:“穿得這麼體麵,是去見宋家的那小子?”此前,在宋鎮則送春濃回來的時候,她曾遠遠的見過宋鎮則一次,雖是看不正切,但那一身的讀書人氣度,著實讓她打心裏歡喜。若是春濃能得段夫人許個好人家,自然也是極好的,但這另一頭,雖說宋家清貧,畢竟是書香門第,當真論起來,還是宋家這邊的婚事為體麵許多。
隻是,一切都得看孩子心裏的思想了。這將來的日子,還得她自個兒過..
春濃略略低頭,臉上慢慢泛起紅暈,卻隻點頭不語。春豔在一旁笑道:“喲,姐姐害羞啦.”許氏截住她話頭,哼了一聲,繼而說道:“死妮子,給我閉嘴,再多事仔細我揭了你的皮.”春豔俏皮的眨眨眼睛,卻也不再開口,隻笑著看著姐姐和母親。
許氏這才轉頭對春濃說道,“那還不快去快回,天黑前給我回來,畢竟是未出嫁的大閨女,別讓人落下閑話了,你爹爹也快回來了,整好趕上一塊兒吃晚飯.路上要是見著你弟,讓他趕緊給我死回來,一下學就出去瘋玩,到這個時候還不著家,告訴他,要是再不回來,老娘就要家法伺候了!”
春濃忍住笑,點頭起身,告退而去。
剛剛走出那窄小的院門沒多遠,就看到弟弟守業蹦蹦跳跳的往家這邊走。守業眼尖,老遠就看到了精心打扮過的大姐了,那清脆的童音立時響起:“姐,哪兒去啊?穿得這般好看,比三妞她姐出嫁時還好看呢.”
春濃看著弟弟跑到身旁,再聽他童稚話語,哭笑不得,遂是哼了一聲:“嘴那麼甜,想必姐姐也不必給你買杏仁糖糕了罷.”
守業一聽這話就不幹了,小眼一瞪,登時說道:“我的親姐,我那是在誇你呐.隔壁小五兒明兒生日呢,正好請他和三妞也嚐嚐鮮,上次他倆吃了那糖糕,足足念叨了十好幾天,就盼著你拿假回家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