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杞站了起來,歎了歎氣,既然今日讓他撞上,他隻好援手。
“舅舅,小五小六,你們把他們扶起來,帶回家吧!”衛杞吩咐了一聲。
好在其他幾個年輕的小夥子隻是受了點皮外傷,也能相互扶持著走。於是東籬領著他們一道回衛府去。
路過南河縣正街南安街時,衛杞果然看見街上有不少乞丐偎在坊門口乞討,有兩撥強悍的乞丐還想越過坊門的坊丁潛進去,被坊丁踹了幾腳,哆哆嗦嗦地又退了出去。
經過路上一番打聽,衛杞才知道老伯本是武都郡人,家裏隻有個老母,女兒幾年前出嫁了,那幾個年輕的弟兄也都是農戶出身,本來指望秋收後,出來接點活,誰知道遇見這樣的事,現在真是腸子都悔青了。
一回府,老伯他們就被小五小六帶下去安置,鑒於他們身上有傷,東籬也跟著去了。
衛杞踏進前廳,便發現一早出門的太公回來了,衛杞探頭瞅了瞅,見衛堇年白眉橫在一塊,臉色不太好。
衛杞蹦躂地跑了過去,像往常那邊偎在他身旁,然後乖巧地端上一杯水,遞給他,問道:“太公,您一早被官府的人叫去了,可是發生什麼事嗎?”
衛堇年長籲一口氣,摸了摸他的頭,溫和地回道:“今天去見了縣令,縣令讓衛家協助官府安置流民!”
這些年,但凡朝廷法令和州政上的事,衛堇年都會回來跟衛杞說,在他心裏,他自然希望衛杞多關心天下事,而衛杞也沒讓他失望,偶爾還能給出一些好建議。
衛杞低頭沉思了會,現在涼州流民南來,官府定是召集富裕之家襄助解決此事了。
“這倒也好辦,往常饑荒時,我們衛家不也出力了嗎?”衛杞回道,
衛堇年搖了搖頭,歎氣道:“是倒是,可突厥不平,隴右百姓便不能安寧!”衛堇年昂了昂頭,望了望大門門梁上那道灰藍的天際線,隻見天空中,幾片灰雲抹去了純淨的藍色。
他眼中忽而露出了少有的恍惚之情,漸漸陷入了遙遠的沉思當中,那幾朵白雲如奔騰的烈馬般,在天際呼嘯而過,衛堇年怔怔望了片刻後,灰白的眸子裏忽然如滾滾熱浪翻騰而來,一股不平之氣縈繞心間,久久不散。
如果那個人在,突厥之亂早平了吧!哎….可惜他死在了路上!
半晌過後,衛堇年才回過神來,看著衛杞低著頭趴在案幾上搗鼓果盤,眼中露出了深思的神情。
他始終記得五年前那日在山坡底發現衛杞時,衛杞那冷靜的眸子澈如清泉,艱難地伸出那隻瘦弱的小手,扯了扯他的白眉。
時至今日,他們二人始終保持著某種默契,誰都沒有提過那件事,就像衛杞本是衛府那個得了天花的二公子一般。
平日衛杞像個孩子一樣撒嬌賣萌,可關鍵時刻,他總會有著不同於平常孩子的天異稟賦,小小年紀,思路周全,用計狠辣,比自己這個六十多歲的老頭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個孩子很不簡單!
隻是這麼好的才華埋沒在市肆中做買賣就不對了!一想起衛杞私下帶著幾個家丁搞得那個叫什麼“蹉跎歲月”的烤腸店,衛堇年那白眉就忍不住一顫一顫,這事他瞞得了天下人,還能瞞得了衛家這幾個人精嗎?
不行,從明天開始,要督促他認真讀書!
“杞兒,你過來!”衛堇年理了理衣袖,表現出了一副嚴肅的神情,
衛杞扭頭一看,發現有點不對勁!
“怎麼了?太公?”衛杞立馬坐正了身子,
衛堇年拉著他坐在自己身旁,緩緩說道:“前些日子,朝廷發出了一道詔令。”
“哦?”衛杞繼續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衛堇年喝了一口水,悠悠歎道:“詔令上明禁各州自行辟召官吏,廢九品中正製,各州每年向朝廷送上三名貢士,分孝悌、德行、正直、文才秀美、膂力驕壯、秀才與明經科等科考試,擇優為官。”
衛杞一個沒忍住,“噗!”像岔氣了般,捂住胸口咳嗽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