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辛站在煙雪亭前的白玉台階下,震愕的地看著站在亭中的薛采,原本稍稍恢複紅潤的臉上,血色又迅速地褪去。
她有一瞬不能動彈,喉嚨像是被什麼力量給收緊以至於喘息艱難,要到胸口發悶才知道自己已太久忘記了呼吸。
薛采低沉而冰冷的聲音,自亭中傳來,卻仿佛是穿越了千年的冰層和萬年的寒霜,讓盈辛忽覺心中一片冷然。
原來,剛才她自認為是這薛府的當家主母,還算是抬高了自己的身價!
原來,在他的眼中,她不過隻是他八抬大轎迎娶進門的府中奴婢而已!
自嘲的笑意,漾起在盈辛的嘴角,隱在半明半暗之中,映襯著她傾國傾城的容顏,卻忽然讓人覺得有點毛骨悚然。
是的,毛骨悚然,那正是此刻薛采心中的感覺。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她,第一次看見,卻竟然讓他渾身莫名地泛起一股冷意。
她好像在望著他,卻又好像不是在望著他,而是透過他,望向了世界的盡頭。
她精致的麵容之上,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迷茫和寂寞,嘴角那一抹好看的笑意,讓他覺得觸目驚心,心頭猛震。
“她是你府中奴婢?”清澈澄和的聲音,雖然極力地壓低,但是卻還是難以掩飾說話的人心中的疑惑。
刻意加重的“奴婢”二字,很明顯地帶有一種不可置信的疑問,顯示出此刻淩璿心中的懷疑。
淩璿挑眉,回身望向薛采,溫和的臉上笑意依舊,但是心中卻是橫波翻湧。
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子絕對不是如薛采所說的,僅僅是薛府的婢女這麼簡單。
雖然她的確身穿的是薛府丫鬟的蓮裙,但是她那絕色蓋世的容貌,那眉宇間輕藏的一點傲意,那低眉時的一段淒涼,那全身上下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清雅脫俗的高貴氣質,以及望著薛采時那帶著些許幽怨的眼神,都無不是在告訴他,她其實並不是這府中婢女。
然而,如果她不是這府中婢女,那麼她又是……
電光火石間,淩璿有些明白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她……”
有一瞬的猶豫,在看到盈辛那未經刻意掩飾的脆弱時,薛采幾乎無法說出原本心中已經準備好的說辭。
她的眼睛深如凝火的寒潭,卻又帶有一種幾乎淩厲的明亮。
他畢生從未見過她那麼沉、那麼深的眼光,這個發現不禁讓他心中慌然。
“她怎麼?”淩璿追問。
他那讓人如沐春風的淺笑依舊漾在嘴角,卻似乎隱現著令人莫測的詭異。
“她是……”
薛采掙紮著開口,但是話還沒有說完,就已被盈辛生生截斷——
“我是奴婢丁香。”盈辛說。
她的聲音原本輕柔,而此刻卻像輕輕敲斷的冬天簷下的冰柱,脆,冷,且帶有叮咚的餘韻。
有那麼一瞬,連她自己都不明白,她這樣做到底是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