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相府大廳,因為司徒如風的離去,而如同陡然被抽去了空氣一般,氣氛沉寂得令人窒息。
薛采看著司徒如風漸漸遠去的背影,神情一動。
回過頭,看見盈辛仍站在跟前,一雙發亮的星眸正盯著自己,心中不免一怔。
兩雙璀璨明亮的眸子,在半空中砰然相遇,炸出白虹耀日一般的光彩,一個清冷,一個深邃。
盈辛望著站在眼前的薛采,望進他的眼睛,看見他眼中迷離飛逝的波光,如同映照了一場又一場白雲聚散的深寂潭水,忽覺身心一凜,讓她驚覺自己早在多年以前便已失足其中了。
她沉默不語,仿佛在等他開口。
然而,她等了多久,他便沉默了多久。
最後她終於失望,歎息出聲:“相爺如果沒有其他吩咐的話,請容盈辛告退。”
咫尺相隔,卻再難企及。
這一刻她將他看得無比清晰,卻不知為何覺得如隔煙隔霧,萬分隔膜。
“你就這麼不想跟我多待一會麼?這麼急著脫離我?!”薛采原就冷硬的臉色,在聽見盈辛的話後,變得更加森然。
他隻是想多看看她,卻不知該如何開口,所以隻能以如此方式來接近她。
“盈辛不敢。”她恭謹地回答。
“不敢?!”他抓住她的手腕,“既然不敢,你為何這麼快就告退?”
“我……”她驚愕地望著被他握著的地方,那股麻辣的感覺讓她想抽回又不敢,隻好被動地讓他的大掌緊握住。
薛采將她的柔荑握在手裏,望向她的目光雖然無波無瀾,顯得平靜如常,但是心中卻也不免有些些纖顫。
他聽得見她在這靜寂廳中低淺的呼吸,他伸手可及她的臉頰、長發和眉睫,她離他如此之近,讓他恍惚間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也許他們會永不分離。
以為,隻是以為而已。
因為當薛采挑過頭,再次瞥見擺放在琴桌之上的清角古琴之後,他便知道,其實她依然令他感到遙遠而渺茫,如同不能永恒的燈火,仿佛隻能屬於這樣的黑夜,天明時就要破滅,一切就會在那一刻退成舊歡。
永遠追隨。
也許,這是太多人的結局,卻惟獨不可能屬於他和她。
心,忽然間像有什麼東西在鼓脹,被填得滿滿當當,又似乎仍是空空蕩蕩,萬物都無可附著。薛采低頭,看見自己仍舊緊握著她的手不願鬆開,又開始自己對自己惱火起來。
故意地,用力地,將握在手中的柔荑甩開,強壓住心中那份莫名的情愫,薛采臉色瞬間變得極其難看,“罷了,你退下吧。”
隻是,雖然放開了手,但心裏到底還是隱隱疼了,酸了。
“是,盈辛告退。”倏地被鬆開的手,瞬間溫暖不再,讓盈辛有點失落。
抬起頭,幽幽地望了薛采一眼,她傾身一福,緩緩退去。
毅然決然的轉身,似乎已毫無留戀。
隻是,在轉過身的刹那,她卻隱隱聽見了心裂開的聲音,緩而刺耳,一片一片。
猶如薄脆琉璃鑄就的蓮花,被一瓣一瓣,不留情地掰開。
碎了。
碎了一地。
她離去時的眼神,那樣的清冷幽深。那目光中一閃而過的陌生與冷,令薛采忽覺心中有股刺痛的悲哀。
看著終於遠去的身影,他心頭的沉重像瞬間輕了,卻又在某處湧出不一樣的憂傷,對她離去的寂然背影感到難受。
心,亂了。
如同一團亂麻,扯不清,也理不順。
薛采孤寂地站在空曠的大廳之中,任廳外灌入的疾風撩動他的長袍,吹得他的長衫獵獵作響,神情卻始終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