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走廊,一直延伸天牢的深處,看起來,像一條通往死亡的冥道,陰森而怖人。
走廊的兩側,一間連著一間的鐵牢,不時地散發出一陣陣難聞的惡臭,令人作嘔。
盈辛沿走廊前行,看著天牢中這熟悉的一切,臉上卻不自禁地有了些許笑意。
數月之前,在這陰森的地方,周皇後曾經想要她的命,對她用盡一切殘酷刑罰。而今,世事兜轉,命運輪回,真想不到,竟有這麼一天,她還能活著再次踏進這裏……
是世事無常麼?
還是,天意弄人?
想起數月之前,在這裏曾經受過的皮肉之苦,盈辛臉上的笑容,莫名又加深了幾許。
無言地往天牢的深處走著,隱約,已可聽見天牢深處傳來的一些聲響。
一道道鞭聲清晰地劃破陰暗,撲麵而來,竟這樣地令她覺得熟悉。
又是在嚴刑逼供了麼?
一如當初用皮鞭抽她一樣,現在,在這牢裏,又有人正經受那凶狠毒辣的刑罰了麼?
每一道鞭聲,都仿佛打在了自己身上一般,盈辛聽見那皮鞭起落時劃破空氣的風響,隻覺得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好似被觸動了似的,突然有些疼痛。
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了些。
很快地,就走到了走廊的盡頭。
走廊的盡頭,便是天牢裏用來刑訊逼供犯人的刑場,約莫二十來坪的空地,擺放著諸多的刑具,每一件上麵都染了不少血跡,看起來觸目驚心。
盈辛走至盡頭,站定,目光掃過那曾經受過不少苦頭的地方,眸光忽然一凜。
火紅的爐子裏正燃燒著木炭,偶爾有火花飛濺,發出劈哩啪啦的響聲。
爐子上放著的幾支烙鐵,燒得通紅通紅,隻是這般遠遠觀望,已令人覺得熱浪襲人。
緊貼著石牆而立的一排十字形木架,依然如同從前一樣立在那裏。架上的鮮血幹了又濕,濕了又幹,不知已見證過多少人的生死,原本幹淨的木架也早已被暗紅的鮮血覆蓋,再瞧不出它原來的顏色。
一切……還是數月之前的模樣,似乎半點都不曾變過。
盈辛盯著那空地中央的火爐,看見紅亮的火星不斷從爐子裏迸濺出來,一時閃神。
“劈!”
鞭子著肉的脆響,讓盈辛猛顫一下。
“劈!劈!劈!”
連著又是幾下,天牢裏昏暗的燈火忽明忽滅,令人更覺陰森恐怖。
盈辛定眼一瞧,這才發現,那緊貼石牆而立的其中一個十字形木架上,居然被綁了個人——
一個身著白色長裙的女子低垂著頭被吊在那裏,雙手雙腳都銬上重鐐,鐵鏈拉扯著四肢。那白色的長裙早已血跡斑斑,破爛不堪,身上隻有幾處重要的地方仍然被勉強遮住,其他地方的衣服卻已被皮鞭抽得稀爛,一道道的鞭痕怵目驚心。
“你個臭娘們,嘴還真硬!”
粗魯的男聲傳來,聲音熟悉無比,不是曾經鞭抽過自己的陳三又是誰?
盈辛麵無表情地掃過說話的陳三,眉頭皺起,正想開口,誰知陳三旁邊站著的獄卒中已有人先看到了她,惶恐地跪在了地上:“娘……娘娘……”
“娘什麼娘?娘個屁啊,老子抽得手都酸了,這娘們居然連一個字都不說。”陳三尚未發覺異樣,自顧自地道。
有獄卒伸手輕輕扯了扯他,換來他頭也不回的一頓斥罵:“扯老子幹嘛?不知道老子抽人的時候最恨被別人打斷麼?你是不是也想找抽啊!”
說完,朝著那木架上的人兒又甩了一鞭——
“劈!”
清脆的鞭響,劃破了天牢原先的寂靜。
殘忍的鞭子與白衣女子親密接觸,那女子倒也硬挺,哼都沒哼一聲。
盈辛見此情景,目光陡然一長,如潭水般深不可測的眸子裏喜怒難測,仍未開口,已令一幹跪在地上的獄卒嚇白了臉。
“娘……娘……奴才們給娘娘請安……娘娘萬福……”
發抖的聲音,顫意明顯。
陳三身心一震,心裏隻覺不妙。
轉身,再看清來人,頓時手一顫,連皮鞭也掉在了地上:“娘娘——”
“娘娘?什麼娘娘?陳牢頭審犯人審得正興起,還知道給本宮行禮麼?”
盈辛截斷他的話,好整以暇,話鋒一轉,又接著道:“陳牢頭真是辛苦啊,抽人都抽得手酸了。看來,本宮應該要上稟皇上,對你予以嘉獎才是呀……我邶莫若是再多一些像陳牢頭這樣的人,還何愁不能統一天下呢?”
話裏帶著濃濃的諷刺,再怎麼神經大條的人都聽得出來,何況是一向懂得察言觀色的陳三?
“奴才謝娘娘看得起。奴才提審犯人,不過是盡奴才的本職,不敢邀功。”陳三不愧是陳三,慌張的神情轉瞬即逝,聽了盈辛的話一點也不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