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銀琅(1 / 1)

來到醫館的時候,已有人在排隊等候了。薔薇坐到看診台後,帶著令人心安也令人心醉的笑容向病人輕聲詢問,柔聲安撫。

兩個時辰之後,薔薇目送最後一個病人離開,伸了個懶腰。當然即使是個懶腰,由薔薇做來也是悅目賞心,仿佛一隻純白羽翼的鳥兒輕柔地舒展身體,自憐地整理羽翼。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嘈雜的爭執聲,薔薇有些訝然,鬧事這種情況一向不會在自家醫館發生,還是出了什麼事?正猶疑間,幾個農戶打扮的人走了進來,還抬著個人。看樣子,是個不過十歲的小少年,身上蓋著件農戶的綴著補丁的粗布衣裳,露出的身體卻如魚鱗般泛著奇異的銀白,雙目緊闔,一頭墨色的長發零亂地散著,有幾縷緊貼在臉上,和那白玉一般的臉龐形成了鮮明的對照,整個人猶如剛從水裏撈出來,滴滴答答的水跡從門口一直延伸進來。那少年麵容十分俊美,不同於薔薇的眉目如畫、氣質天成,少年的臉仿佛是希臘的精美雕塑般,透著一種毫無人氣的漠然美感。

薔薇看著少年的臉,愣了一愣,卻立即回過神來,把他們迎進內室,讓藥童為那少年擦幹身子,放在床上,細細地查看了一番。

幾個農戶七嘴八舌終於拚湊出事件真相,原來這幾人都是附近農莊的佃戶,今日下午在莊內勞作時,看到臨莊的河上漂來一團東西,近了一看才發現是群銀白色的魚拱著個孩子,這少年全然沒有蘇醒的跡象,卻還似有一絲生氣,由於澄春堂也常常救助一些孤苦之人,商議之下幾人便把他帶了來。

薔薇的醫名已傳在外,是被人稱作“妙手仁心”的大夫,卻不知當初乍聽到這名號的時候,薔薇心裏很是苦笑了一陣,這可謂是人要我善,我不得不善了。

少年的情況看似嚴重,實則隻是閉氣的時間久了,氣息不暢所致。薔薇想了想,送走了幾名農戶,並言明把這少年留下方便顧看。轉身又掀了簾子進去,先在少年胸前摸索了一番,正要找準了位置按壓下去的時候,一隻手冷不防握住了他的手腕,抬頭看時,發現少年已然醒了,兩隻眼猶如剔透的瑪瑙珠子,黑白分明,靜靜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良久,薔薇才像剛醒轉一般回過神來,問那少年“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又怎麼會在那河中呢?”那人卻不答,隻是搖頭,拿那一雙清透的眼珠默默瞅著他。

靜待半晌之後,薔薇無奈地停止了詢問。低頭想了一下,這孩子讓薔薇想起他從前養的一尾魚,那雙眼靜靜看著他的樣子,真是一模一樣。薔薇愛憐地摸了摸他的頭,心中暗歎手感之好,要知道自己可是正宗的蘿莉控和正太控,所以之前才對粉嫩嫩的衛桃花格外好些。

“你叫銀琅,好不好?”

銀琅,是薔薇之前養的那尾魚的名字。並不指望少年作答,薔薇笑了一笑,卻不曾想那少年看著薔薇,神色認真地重複:“銀琅。”這聲音如同碎玉的碰撞混雜著潺潺的水聲,清亮沁涼,使人聽來不禁一顫。

經此一事後,薔薇便把這個孤零零的少年帶回家中,弟弟一般看待,還找了專人教習他武功。姬露對此倒是十分讚同,有個人陪著薔薇也是好的。因薔薇自己身形孱弱,根基甚薄,習武無望,但又一直向往武俠小說裏那些來去無蹤、武功脫俗的武聖宗師之流,於是把希望轉嫁到銀琅身上。

如今銀琅也住下一年之久,他本就寡言,一雙眼睛時刻都黏在薔薇身上,現在更是無話,除去習武就是跟在薔薇身後,隻是不知使了什麼法子,居然進境頗快,沒幾多時便換了五六個師傅,每一個走時都是椎胸頓足大呼“天才”、“教不得了”,惹得薔薇暗自發笑。現在銀琅跟著的是個像個落拓江湖俠士的中年人,此人自稱是銀琅的族叔,待到五年後就離開。薔薇也不管,他本對周圍事物就總帶著一分漫不經心,對任何人都是溫和有禮的態度,體貼入微的關切,隻向銀琅還透出幾分真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