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明明是泥地裏的癩蛤.蟆,小小年紀就懂得肖想金貴的天鵝,不要臉!“
她搖頭使了太大力,頭上的釵環首飾都被晃到地上,隻好放下東方道瑾,彎腰去撿,嘴裏的罵聲居然一直沒斷過。
柳新葉又想生氣,又想大笑,終究還是繃緊了麵皮,眯著眼冷冷地盯著她。
周業握緊了拳,笑容裏全是寒意:“您放心,就憑您的姿色,想要被禍害也是困難得很。“
周業的爺爺走到他身邊,忍著憤怒低聲哄勸,堅持要拉著他離開。
有人忍不住低聲笑了起來。婦人大怒,瞪著眼環視一圈,找不到發出笑聲的人,便衝向即將離去的周業,舒拳捋袖就要揍上去,卻觸到白衣少年冰寒的眉眼,動作不禁緩了一緩,正好教那周業爺孫倆順利混入了圍觀的人群裏,一時之間不好找出來。
婦人怒氣憋在嗓子眼裏,幾乎要將她脹得爆開,東方道瑾小心翼翼地扯她的袖子,她卻猛地甩開,麵目猙獰地轉向柳新葉,就要撲上去撕扯一番,反而被柳新葉的表情再次駭住了,渾身冰冷,仿佛在大冬天裏被澆了一桶涼水。
平心而論,可能是學劍未久,柳新葉身上沒有尋常劍客的淩厲氣息,笑起來的時候甚至是柔暖的。但當他沉下臉色時,清稚的五官卻能很好地詮釋“陰雲密布“這個詞,比滿臉橫肉的凶漢更具壓迫感。
東方道瑾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帶著哭音求那婦人:“娘,我們去別的地方玩……“
婦人胸脯劇烈起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柳新葉等了一會兒見她還未動彈,不由無趣地撇開目光,選了一隻黃玉杯子,端起來嗅著茶水清香。
被一名晚輩這樣無視,又兼被旁人指指點點、嗤笑輕鄙,婦人心裏名為“理智“的弦驟地崩斷,頭腦一片空白,身體已經衝向了那漫不經心的少年。
柳新葉愣了愣,抬頭看向密密麻麻的觀眾,發現他們興奮的眼神裏都傳達著同一個意思:動手教訓這個潑婦吧,我們在精神上支持你!竟是無人有出手幫忙的打算。
殊不知,在眾人心裏,“洗心公子“連武將都不怕,一個不過武師級別的婦人何足掛齒?說不定,若”洗心公子“隻能用音攻之法拒敵,他們還有機會聽到那神奇的《洗心曲》呢!
讓他們失望了,柳新葉沒有掏笛子的打算,他的侍女一腳就把婦人踹了幾丈遠。
下一瞬,柳新葉驀然起身,兩道長眉緩緩疊起。
眾人迷茫地順著他的目光望去。
遠方水墨畫一般的青山淡雲已然不可見,隻有明亮的火蛇在肆意舔舐著山脈,灰黑色的煙霧騰騰升起,逐漸接管了半麵天空。
衝天巨焰隨風卷,滾滾黑煙若幽冥。
柳新葉死死地盯著天邊舞動不休的火焰與透明的氣浪,聲音卻尤其輕柔:“訴仙山?“
挽月道:“是的,主人。“
柳新葉深吸了一口氣,緩和激蕩的情緒,平聲對猶自倉皇不已的眾人簡單解釋道:“訴仙山起火了。“
說完這句話,不再理會反應各異的人們,他又坐了下來,麵無表情地喝著茶,一連幾杯,全部傾進胃裏。
《仙聲奪人》裏沒有對這場火災的描述,這沒什麼,畢竟一本小說,不必提到所有的細節。
但若這場大火,會影響到訴仙山的那場機緣呢?
這就與原著矛盾了。
沒了機緣也不是大事,損失最多的不是他,而是主角。而且哪怕沒有這次機緣,主角努力一把,趕上原著裏的修煉速度不是不可能。
可是……為什麼心裏還是感到不安?是不是……忘記了什麼?
柳新葉摸了摸劍柄,幾乎想就地舞劍,以分散自己的擔憂煩躁。他遲疑了一下,將挽月拉到凳子上,挽住她冰涼的手臂,心裏稍稍冷靜,但不安的感覺還在。
這種莫名其妙的直覺真是……煩透了!
過了一會,他微微顫著手指取出一枚傳音符。
“請講。“
這語氣平淡無味,完全沒有幾天裏苦讀《如何將言語與音律結合》的效果。
玉符對麵的聲音卻更加僵直:“小祖宗……“
柳新葉情不自禁地將玉符放遠了一點,如臨大敵地握緊劍柄,似乎下一刻就要拔劍擊碎玉符。
“雋嫿不見了……雋烈也不在……還有清炎、清琉都消失了……”
柳新葉的腦袋裏一陣陣地悶痛,握住劍柄的手指指節泛出骨白色。
“失蹤了?還是死了?”頓了頓,他近乎於殘酷地逼問道。
玉符裏靜默了一瞬,隨即吐出艱澀的字句:“是……”
柳新葉卻已不願再聽。
刺目的銀光劃過,玉屑飄揚如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