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記得是多少年前了,那時他尚且年幼,尚且隻有一個名字“水月繪”,便已對換容改麵之術產生了極大的興趣,一得閑便混跡在坊市商攤,四處搜尋與其有關的事物。
也不記得是在哪處了,他得到了那張特別的□□。
……兩根蔥白的手指夾著一張輕薄如蟬翼的物事,隨隨意意地拋進他懷裏,他連忙接住,小心翼翼地收好,這才抬起頭來,又驚喜又疑惑地看著這位陌生的贈予者。
手的主人漫不經心地笑了:“呐,拿回去好好玩玩吧,這裏麵可藏著一個大——秘——密——喲。”說罷他眨眨眼,豎起長長的食指放在唇邊“噓”了一聲,好像真的要水月繪為他保守什麼秘密似的。這人衣裳清貴,氣度閑雅,做起這個孩子氣的動作竟是像模像樣的。水月繪臉上木訥,心裏倒是信了三分。
神秘的青年在水月繪的記憶裏驚鴻一現後便銷聲匿跡,他翻來覆去地研究著青年留下的麵具,慢慢地看出了一點門道來。
麵具的質地極好,光滑柔軟,戴在臉上舒適妥帖,幾乎看不出人工的痕跡。他戴著麵具站在鏡子前,鏡子裏反照出一張男人的臉,膚色皎白更勝山巔之雪,眼角眉梢處無不帶著凜然之意。
水月繪一愣,這皮相也未免太好了些……等他將這麵具琢磨透了,再高價賣出去,想必是很搶手的。
後來他終於在麵具的反麵找到了一行刻上去的字符。也不知那是什麼字體,他搜遍了家族的藏書閣也沒瞅到類似的。最後不得已,他隻好描下這些字去問自己頗為畏懼的父親。
父親蹙眉半晌,而後緩聲道:“沄海、夜空、繁星……柳樹?!”他臉色大變,手指緊緊地攥住紙條:“你從哪裏弄來這些古語的?!”
水月繪一愣:“怎麼了?有問題嗎?”沄海、夜空、繁星倒是可以勉強串聯在一起,頗有些寂寥廣闊、如詩如畫的意味,那柳樹又是怎麼回事?
父親恨鐵不成鋼地拍拍他的頭:“不求上進,連祖宗是誰都不知道了嗎?!”
“……不是水月聖尊嗎。”水月繪躲開他的手掌,不滿道:“父親你別打啞謎了,快點說吧。”
“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星夜聖尊出生在沄海,又以柳為姓,這些詞指的不是他還有誰?說起來,雖然他是柳家的聖祖,卻也是我們水月一族的半個祖宗啊……你居然連他的名字都不知,唉……”
之後父親說的話,他全當耳旁風吹過去了,滿腦子都是半信半疑:這麵具與那星夜聖尊有什麼關係?莫非是仿造他的相貌製成的?不太可能吧,都過去了上千年了,什麼麵具能保存的這麼好?
若非幾十年後他潛進了柳家,或許那麵具對他來說,也不過是一個比較神秘的玩具罷了。
若非遇到了那名深不可測的孩子……
通過柳清卿的關係,水月繪總算接觸到了那位名喚“柳清翡”的孩子,當時那孩子還小,五官尚未長開,隻是每當他的目光悠悠飄過的時候,自己總有種心裏的秘密無所遁形的羞惱與恐懼。
不過是一個孩子罷了……水月繪這般安慰自己,強自壓下心裏的不適。可水月繪又確實很關注這孩子,隻因為他在柳家的地位實在是太高了,幾乎所有人都在為他讓步,好像整個柳家都在圍著他轉似的。這麼明顯的偏袒,怎麼柳家的那些小輩們就看不出來?
柳清翡太受看重,年齡也與水月家的小輩相當,怕是與水月家族聯姻的最佳人選!水月繪費盡心力去接近他,耐心地觀察他、模仿他,耐心地等著他長大。打著請教武技的幌子套近乎,水月繪終於和他成為了“朋友”,至少表麵上是這樣。隻是隨著時光的流逝,水月繪非但沒對其下手,反而下意識地疏遠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