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 疙瘩師傅(1 / 2)

轉眼一晃,蘇木到了該讀書的年紀,於是均白打算把兒子接回鎮裏念小學。蘇木雖生在蘇家,但卻是從小在沈媽家長大,早就潛移默化地把沈媽當成了自己的母親,怎麼舍得下這份感情。臨別那天,蘇木看到均白夫婦卻似見到生人一般,撲在沈媽懷裏死活也不肯走,弄得這兩人可不尷尬,還是加上沈媽好說歹說才讓蘇木跟著他們回到鎮上。

那時正值文化大革命,均白另一個女兒受過高中教育,因此響應黨中央號召上山下鄉,接受貧下中農思想改進。均白深知時年變幻,風雨無常,萬一被有心的人盯上了可不是鬧著玩的,所以為人做事格外小心,生怕說錯話做錯事,可還是讓人給抓了把柄。

有人說他主張“白天生產,晚上革命,建設改革兩不誤。”,這不是資產階級貪逸主義又是什麼,應當給予嚴肅批評和徹底教化。這接下來一樁一樁的麻煩事便接踵而至,隔不了半把個月就被拖出來整批鬥。批鬥的時候頭戴象征地主和土豪劣紳的長錐形帽子,胸前掛個牌子,寫上階級敵人的和本人的名字,用鐵鏈串上套在脖子上,跪著接受群眾的揭發指責,那種屈辱真是不用提了,一想起來恨不得撞在門柱上做個了斷。

要說這人一旦走了背子兒,喝口水也得塞牙縫,均白自是遭了批鬥不說,自家妻子也不知染上了什麼病,整天嚷著頭蓋骨痛,躺在床上氣息奄奄,說來均白也是對妻子忠誠至加,帶著她跑去杭州求醫,卻始終無法根治。兩年下來均白被弄的心力憔悴,也開始不明事理起來,指不定什麼時候怒火攻心了照著蘇木就是一頓胖揍。而蘇木親母對自己兒子也還是當初的態度,冷淡不說還無緣無故挑起是非。

家庭的變化,蘇木都看在眼裏,因此不免經常想起鄉下的沈媽,可是蘇木心裏也清楚,自己終究不是他們家的孩子,除了想念又能如何?蘇木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而對未來,也是沒有任何概念。直到某一天,自己才毅然間做出了一個決定。

1975年隆冬,正是天寒地凍之時,民間有俗語“三九和四九,河裏冰上走,五九和六九,河邊插楊柳“,說的是南方冬季可以分為九虎,一虎有九天,而三虎則是一年中最冷的時分,通行船隻比較少的河段可以積冰半尺,變成名副其實的水上公路。

而這時節,蘇木卻隻有拖鞋可以穿,凍得兩腳都成冰棍子了,想到自己又是勤奮念書,又幫家裏做事,卻隻落的這樣的境遇,常年所積的怨恨不禁瞬間爆發。

蘇木心想與其在這樣一個家庭中待下去,不如外出獨自謀生,於是橫下心,在元月初七那天清晨,在家門口連磕三個響頭,道聲“爸,對不住了!”,留下一封書信,隨即奪門而出。

蘇木那年才有十六,身上又沒帶幾個子兒,出了家才知道生活的艱辛,一路風餐露宿了六七天,才在離林鎮不遠的長興縣的一個小木工廠找到份學徒的活幹。

木工廠設在一座山腳下,廠房是環形結構,中間有個道場,是一個姓陳的老板開的,有17個工人,陳老板身份比較複雜,黑白道上的關係都非常不錯,雖然當時國家實行計劃經濟和企業公有化,而這廠子實際上卻是他歸於他一人所管。

木工廠原本不收學徒,蘇木能混得上這口飯吃,還真全靠一位叫王疙瘩的老師傅介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