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張耳府上,阿三衣錦還鄉了。
昔我往矣,雨雪霏霏;今我來斯,楊柳依依。
去的時候風霜雪雨,回來的時候春風得意。現在,阿三再也不是從前那個什麼都沒有的阿三。
他已經是一個“留洋”歸來的青年才俊,履曆不凡,囊中富有,算得上是衣錦還鄉。
老劉家的日子一直過得緊巴巴的。妻子改嫁後,阿三的父親活得更加潦倒。所以,阿三“留洋”歸來,發了大財,老父喜出望外,大哥大嫂也刮目相看,二哥欣羨不已。
用阿三的錢,可以把家裏的茅房重新翻修,免得全家人再冬涼夏暖、櫛風沐雨了。然後,應該再買上幾十畝上百畝土地,還能請上一些傭工。接著呢,老大家的小子或許能送去上私塾,多少認識幾個字。老二呢,可以馬上娶媳婦了。
當然,如果阿三願意,也可以讓他在二哥之前成家。成家之後,再生幾個兒女,從此安居樂業,過快活日子。
至於阿三的父親老劉自己呢,辛勞一輩子,應該可以安享餘年,當上讓鄉親們個個豔羨的富足“太公”了。
作為一個卑微普通的鄉下農民,老劉大半輩子過得其實很不如意,沒賺到什麼錢,老婆還跟人跑了。
但他為人和善,很喜歡交朋友。他最羨慕的日子,就是不用每天為錢發愁,而能夠和鄉親們在一起喝酒、鬥雞、唱歌、跳舞。或許,還能“老牛吃嫩草”,也再娶一個老婆。
現在,原本最不爭氣的小兒子阿三,居然賺了大錢,上麵所有的願望都不難實現。一切,看起來都是那樣完美。
為了這個完美的夢,父親甚至打算主動去給阿三致歉,表示自己過去錯怪了他;大嫂呢,也悔青了腸子,想著要如何才能讓兄弟原諒自己當日的過錯。
大嫂,你不必後悔。因為,要不是你當日羞辱我,我可能還不會憤而離家外出闖蕩,也就不可能發財了。
老爹,你也不必向兒子致歉。因為,你的那些美夢,我還沒有辦法為你實現。
還沒有高興幾天的父親,很快就又被阿三氣倒了。原來,發了財的阿三還是阿三,還是他的那個不爭氣、不懂得持家的混小子!
回到家鄉後,阿三根本就沒有再回中陽裏,而是留在了繁華的P縣開始當起了“城裏人”。
他既不建房,也不買地,而是整天吃好的,穿好的,還夜夜狂歡,美酒笙歌。那時候沒有歌廳,但人們喜歡在野外放歌,到處都是露天的歌舞廣場。或許正是在這個時期,阿三學會了用那略顯沙啞的嗓子,哼唱流行的楚歌。
與此同時,他沒有拿多少錢孝敬父親、資助兄嫂,反而學習起了張耳、陳餘的俠義作風,經常大把撒錢,去幫助那些“陌生人”,無非都是有難的江湖兄弟和受苦的貧民百姓。
父親苦口婆心:阿三呀阿三,你就算撿到了從天上掉下來的金餡餅,也經不住這樣大手大腳地花呀!錢都花完了,你將來依靠什麼?
將來再去賺錢就是了唄!
對於老父的教誨,阿三根本不聽。阿三我行我素。
他喜歡看到別人那羨慕的眼神,喜歡和兄弟們有福同享,喜歡聽到“阿三你真是樂善好施的大好人啊”之類的讚譽,喜歡大碗喝酒大把撒錢的感覺。因為,這才是做英雄做豪傑的範兒!
他還發現了一個真理:他因為結識了張耳這樣的朋友而有了錢,而有錢之後就會有更多的朋友。
在P縣他很快便有了更多來自社會各個階層的兄弟。其中,有殺狗的樊噲,販賣草席和給人家出殯吹嗩呐的周勃,流民周渫,獄卒任敖,等等。更有黑社會老大王L縣衙裏的“公車司機”夏侯嬰,乃至有縣裏的實權官員蕭何,監獄長曹參。
混社會的,當官的,黑道的,白道的,都是他的好朋友。用現在的話說,這叫“黑白通吃”。
有錢了嘛。
當然,在所有的朋友當中,最要好、最過命、最形影不離的,還是發小盧綰。發了財,阿三怎麼可能忘記他呢。
阿三僅僅出去數月,回來就闊綽一新,這讓盧綰無比高興。他決心從此死心塌地跟著阿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