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長時間裏徐自妍再沒有見過林文彥。連擦身而過也沒有。她從不知曉C城竟是那麼大。上天吝嗇的時候一絲一毫的希望都不願給你,任僅餘的幻想消耗殆盡。
她開始和孔靜殊並肩作戰。籌備期的“聽語”諸多瑣事,孔靜殊又是追求完美的人,事必躬親,半點細節都不肯放過。徐自妍從沒有那麼好的耐心,多年來雷厲風行慣了,往往一言不和就與她爭執起來,就差沒有掀翻桌子。所幸孔靜殊溫柔大度,每每以退為進,以柔克剛。漸漸小有進展。徐自妍看在眼裏,如同自己的孩子孕育成長,竟是難言的喜悅。
唯一令她不喜的是,作為靜殊的朋友,鍾浩放暑假後常常會過來幫忙。徐自妍自是十分不願意見到他,偏偏他陰魂不散。她惱怒時曾經威脅孔靜殊,有鍾浩便沒有她,靜殊卻無視她的威脅,隻說不會參與她和鍾浩之間的深仇大恨。
徐自妍知道,孔靜殊嘴上說不參與,實際擺明是放任他們碰頭。
隻是她做得非常隱蔽,徐自妍奈何不得。
其實鍾浩並不招惹徐自妍。
他一直都很害怕徐自妍,也或者說其實是心存愧疚。隻不過有些事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控製的,也不是他一個人可以改變的。唯一能令他安慰的是,天長日久,徐自妍看到他頂多將他視為透明人,雖然偶爾交談的口吻仍然充滿冷嘲熱諷,但比較起從前已是很大的進步。能到這一步,足夠鍾浩燒香拜佛。
黃梅季節到了,總時不時下起陣陣瓢潑大雨,那日雷聲滾滾,雨絲如注,鍾浩和蘇笑君見不方便出門辦事就興致勃勃在“聽語”下棋。徐自妍原本是要離開的,偏偏看到棋盤就不由自主走了過去,如同被下巫蠱,全然不受理智控製。
他們自是出神思考,一時並沒注意到她的靠近。安靜的眼眸裏竟有絲絲熾熱的光芒。
直到蘇笑君連出昏招,她才忍不住出聲嘲諷道:“這樣的臭棋也敢拿出來顯擺。”
明明是一副聰明麵孔,卻原來是笨肚腸,虧她以為他天賦異稟,聰明絕頂,真是失望。
鍾浩不意她突然出現,駭了一跳,手中的棋子倏地掉落,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她,徐自妍仿佛有一些不經意的變化。眉梢眼角的淡漠稍稍斂去,是另一種淩厲的光華。
蘇笑君聞言拍了拍手,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我隻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
徐自妍不客氣地瞪了他一眼。“我從來都不是君子。”
蘇笑君失笑道:“好,你既然手癢,我就退位讓賢。說真的,我跟鍾浩下棋,這麼多年來從沒有真正贏過他。這是他此生最大的驕傲,他專喜歡在受到打擊時用這一招從我這裏挽回他失落的自信心。所以我勸你還是小心為上,至少別輸得太慘,不然我會笑話你的。”
徐自妍唇角勾起些微的嘲諷,“別把所有人都看作跟你相同的水準。”
蘇笑君聳了聳肩,起身站到另一邊,微笑著不做聲。深邃的眼睛裏透出些許狡黠的光芒。徐自妍冷眼瞅了瞅手足無措的鍾浩,不由冷笑。
“你還愣著幹嗎?難道是要我來幫你下這一步?”
鍾浩慌忙搖頭,深呼吸,集中全部精神對準棋盤,思忖許久才肯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