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1 / 2)

城市的空氣總是渾濁的,清晨則稍微好些。沾著露水的香樟,寥寥無幾的行人,天空還是灰蒙蒙的,尚未染上陽光的色彩。

冬天5點多的S市,穿著運動裝的紀驊銳,跑過一個個昏黃的路燈。直到跑累了,才慢慢地往回走,路過居住的小區附近的包子店買了早點回去。到家之後做幾個腹式呼吸,對著DVD有些生硬地打一套太極拳。休息片刻之後,熱了包子和牛奶,慢慢地享受早餐。

以前他覺得外國人真矯情,吃個飯還要禱告,感謝這個感謝那個……經曆過死亡,他才真的懂得感恩,感激生活的每一天,也格外珍惜每一次喝水吃飯的時光。

步行到車站,公車遲遲不來,心卻不會再像從前一樣浮躁。等待的時光,也是悠閑的,值得細細地享受。這樣安寧、不慌不忙,安全又舒心的時刻。

看著旁若無人牽手嘻鬧的情侶,不知怎地想起和陳嘉在一起的時候。似乎他們走在路上的時候,從來沒有這樣肆無忌憚地牽手或是擁抱。而現在他還沒有和陳嘉在一起,他們還是一個月都不見得聯係一次的普通朋友。

大概正是下學期開學之後,陳嘉開始頻繁地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選修課上、食堂、圖書館、停車棚……第一次是巧合,第二次是緣分,三四次之後,就隻可能是人為的刻意。

他為人冷漠孤僻,似乎很難靠近,但其實他很少拒絕別人。能幫一把,絕不會置之不理。所以,他沒有揭穿陳嘉每次的“好巧”,畢竟他不太善於主動接觸其他人,更不懂拒絕。後來也漸漸熟悉,陳嘉就會發短信約他一起去網吧、吃飯看電影。

是什麼時候越過了朋友那條曖昧的界線?

記憶中那個逆光下精致的麵容已經模糊不清,可是那句不細聽還聽不見,略帶羞澀的“我喜歡你”卻始終無法忘懷。當時站在最後一層台階上的陳嘉拉住他衣角的力度,是那麼輕微又小心翼翼,他轉身,有些茫然又有些莫名其妙地低頭看著滿臉通紅陳嘉。他們的距離是那麼的近,他甚至可以從陳嘉當時清澈的雙眼中看到自己小小的縮影……然而這樣美好的回憶,卻不可避免地和喪屍爆發的末世,陳嘉那汗水黏濕、長發貼麵,坐在別的男人身上不斷起伏,麵紅耳赤地呻1吟的畫麵重合。

甩甩頭,慢條斯理地走向終於抵達的公車,跟隨在急吼吼的人群之後。

護理課程的輔導班也不遠,沒幾站就到了。

像這種課程並不像高考輔導班那樣鋪天蓋地,紀驊銳廢了一番功夫才找了這個離家近的開辦成人夜大的學校,裏麵有開設護理學專業,針對社會上自學考或是專升本的人。排除那些無關的課程,紀驊銳隻盯著護理專業課上。

學費不便宜,老師也不見得多負責,課照上不誤,至於底下的學生聽課還是睡覺,基本上沒人管。紀驊銳卻非常珍惜這樣的機會,上課認真聽講,回去後認真複習。有不懂的問題也抓著老師問,反正他總是肅著一張麵癱臉,和厚臉皮有一樣唬人的功效。

晚上就去上散打課,沒課的時候就去健身房打沙包。

這樣有點累但也異常充實的日子,他又再次擁有了倒頭就睡的優秀技能。

日複一日,他的生活就像是緩緩流淌的河流,在他以為一切都將平滑無波的時候,深藏在平和表象之下的洶湧暗潮突然浮出水麵。

這天,他上完散打課之後,像往常一樣穿過嘈雜的酒吧街,有人蹲在路邊嘔吐,有人三五成群吵鬧著走進酒吧,還有人爭吵,甚至被拖到昏暗的小巷子裏揍一頓。

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會發生,變換著不同的角色,上演相似的劇情。他隻會匆匆瞥過一眼,就像瞥過路邊無關緊要的雜草一樣,毫不停頓地繼續走自己的路。

“操!阮玉,別他媽給你臉不要臉,麻痹的,你會沒錢?別以為老子不知道你今天剛發的工資……”

男人大聲地罵罵咧咧,大概是黑夜和冷漠的人群給了他肆無忌憚的力量。推搡著麵前還穿著酒吧製服的少年,到光線昏暗的巷子裏,雖然不怕什麼,但是他並不喜歡被人圍觀。

“不行,那是我下學期的學費。”阮玉背靠著牆壁,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聲音卻清晰而堅定。

“學費你不會再賺啊!你不是打好幾份工的嗎?老子就不信你沒有餘錢。”男人一副“你不給錢就不放你走”的架勢,不耐煩地捏捏拳頭。

“還沒攢夠。上次不是才給過你,你又去賭了?”阮玉低著頭,看著地麵,右腳不自覺地磨蹭著地麵。

“媽的,才500塊,你當打發叫花子啊。管那麼多幹嘛?就你這點小錢,等老子以後發達了,翻倍的拿錢砸死你都行。快點,把錢給我。白養你這麼多年,早知道那時候就該讓你在孤兒院自生自滅。錢在哪兒?快給我,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男人看說不通,伸手就去摸阮玉的口袋。

“說了沒有就是沒有,上次你不是說是最後一次嗎?我現在身無分文,你就算翻遍了還是沒有。”阮玉掙開男人的手,躲到一邊,麵無表情地說道。“要不……你在這等著,我要回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