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 / 3)

在那之後,每天都會收到阮玉差不多固定時間段發來的日常短信,早安晚安,問候三餐,一次不落。

回複完那條天冷注意保暖的短信,瞥了眼手機上的日期——2012年1月28日。距離可能會發生的世界末日還有差不多十一個月的時間,距離他可能的死亡時間也隻剩下一年多了。

時間非常緊迫,但是他並不急躁。盡人事聽天命,他隻要把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好,剩下的……就看命了。房子已經賣了,經過繁瑣的過戶手續,錢也都全部打過來了。三室兩廳賣給了一個對準備結婚的小夫妻,也是他運氣好,否則,像這種要全額打款的,一般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不過,也由於他比房市均價要便宜一些,有好幾個買家相中,隻是他更傾向於全額付款的,哪怕拉掉點零頭。兩個年輕自然是沒那麼多錢的,不過還好雙方家境殷實,各拿了一部分積蓄出來,房產證上寫的是小夫妻倆的名字。扣除掉中介費、雜七雜八的稅費,最後到手200萬。加上之前的賠償金,尚未被他揮霍太多,卡裏還有90多萬。

如果是和平年代,這些錢可以讓他安安穩穩地成家立業、過著平淡自足的日子了。但是,想要為末世做準備,這些還遠遠不夠。不過還好,前世他一直有炒股,短期炒得還不錯,有賺有賠,不過整體還是能賺點小錢的。他老爸當年就因為錢在股票裏套牢了,那段日子過得緊巴巴。他尤其記得初中春遊時,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沒有背一書包零食、父親也沒有洗水果給他,而是隻帶了一包蘇打餅幹和兩瓶礦泉水。如果不是因為春遊的費用提前就交過了,估計他連春遊都不用去了。那時他的性格還算可以,雖然也是有些內向,但在班級裏也有相處不錯的朋友。青春期的男生女生總是好麵子,那一次的窘迫,他記憶猶新。當時假裝耍酷,拒絕其他同學遞過來的零食,硬說不餓。隻喝了一肚子水,餅幹原封不動帶回家。

其實,股票雖然套牢了,家裏日用的錢,也應該是有的。雖然母親是遊戲太太,既不做家務也不上班,每天逛街跳舞。但是,他父親在事業單位上班,薪酬福利都不錯。如果是一般家庭,日子還是照過。隻是,他有個愛名牌愛得瘋魔的母親,和一個疼母親疼到骨子裏的父親。不僅是工資外快,就連發的超市卡,都被父親折價賣了存起來,用以滿足他母親的購物欲。他這個兒子,自然隻能排到最後。本來,他父親事業股票都順利的時候,基本上能滿足他母親買奢侈品的欲望。買到想要的包包,他母親心情不錯,偶爾也會矜持驕傲地拍拍他的頭,以資鼓勵他努力獲得的好成績或是獎狀。轉身,又打扮靚麗,出門炫耀她的戰利品。

然而,人的欲望又怎麼會滿足?欲望總是不斷地膨脹。當收到的信用卡賬單都還不起,他母親越來越不著家,新衣服新包甚至新首飾,卻越換越勤快。他的父親雙休日也找了份兼職,晚上還接活做翻譯……如此辛勞,最後等來的,不過是一紙離婚協議書。而他母親早已收拾行李,不知道要和哪個有錢人遠走異國。

多少個夜裏,他反複咀嚼那個女人離開時的話語,憤怒地剪碎那個女人不削帶走的衣裙,摔碎全家福合照,剪掉相冊裏所有那個女人的位置……即使時間久遠,他不再記得他的父親究竟說了多少哀求的話,做了多少保證努力賺錢,那個女人還是頭也不回地走了。

他始終記得他的父親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個女人,他的母親。那個不被爺爺奶奶接受,父親排除萬難非娶不可的女人。當時隻是昂著她那保養得當,妝容適宜的漂亮臉蛋,鄙夷地看了眼匍匐在地上拉著她的手不放的男人。甚至不削解釋更多,隻留下短短的幾句話,“人往高處走,紀國強,你別怪我。麻煩你放手,我趕時間。”

後來他的父親,依然瘋了一樣地工作,接私活,做兼職……也不再管他是否完成課業,更不再給他做早飯。下雨的時候,再也等不來父親到學校給他送傘。他被爺爺奶奶接過去,而父親還是不死心,想要攢錢去找那個女人。看著父親花白的頭發,幾乎瞬間蒼老的臉上,滿滿的疲憊。唯獨,那雙布滿血絲的雙眼,堅定執著得愈發詭異。直到爺爺發現,被氣得腦淤血進了醫院。父親才似乎緩和一些,守在爺爺身邊,但是爺爺甚至沒有熬過手術,帶著憤怒和遺憾離開了這個世界。奶奶也瞬間病倒了,即使他父親日以繼夜地守候。一年之後,奶奶還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