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酷暑之季已過,素陽城外的青峰也已不再是青色。崎嶇山道,落葉紛揚,有一少年踏步走來。他身體瘦削。麵容清秀,一身黑衫俊逸非凡。不過最令人注意的是他背後的一把長劍,有三尺之長,卻被綠鏽覆蓋,刃處更是凹凸不平,無絲毫銳利而言。但縛劍的細繩是金黃之色,在陽光下閃著湖水的磷光,充滿華貴之感。一時間又不得不讓人重新審視這位少年。陽光透過繁枝茂葉在少年洋溢微笑的臉上灑落斑駁的光點,他似乎不知疲倦,在風塵仆仆地行走了幾多日夜後依然哼著小曲,腳步輕快地踏在泥土道路上,儼然一副要浪跡天下的模樣。
日浮中天,雲紅似血,少年在為夜歸何處而苦思冥想之時,兩大漢在泛著紅光的遠方走到他的麵前。一人青麵獠牙,臂膀虯筋迸起,猙獰異常,手中兩把利斧更是寒芒逼人;而另一人則顯得削瘦,燭火一般在送來的山風中搖曳不定。不過他深邃的眼中凝聚著精光,使他透著一股神秘而悠遠的氣息。
“把錢留下,人滾!”魁梧大漢氣勢威嚴,聲音冷冷地說道。少年聽後,沒意料之內的驚恐,反而一副欣喜的模樣。他說:“你們是強盜?!”聽此話,二人微微一愣,而少年帶笑的臉頰更讓人琢磨不透。假狐威虎的聲名方圓十裏誰人不知,連官府也束手無策,而少年的話頓時讓他們產生一種被輕薄的羞恥之感。威虎當即大怒,一把利斧劃過,碎空的勁風卷起少年額前黑發:“好一個不怕虎的牛犢,待我好好教訓你一頓!”少年後退一步,拔出身後長劍,劍尖指著威虎說:“我今日殺了你們,好為民除害。”充滿稚澀的話語,少年一副大無畏的表情。他把長劍拖在身後,隨即蕩出弧線向威虎劃去。威虎雙斧中擋。劍斧交鳴,火星四濺。少年繼而猛攻,抬劍斬下,卻被威虎隨手一擋,便截在半空。“你!”少年怒道,眼中噴火,劍式繼續如雨點傾落。
站在一旁未動的假狐,眼珠隨少年劃劍的動作而左右轉動,一會兒便發現少年的劍式全是入階初門,甚至手法還有些生疏。他向威虎大喊一聲“別殺人,隻拿錢”便轉身,浮在空中般向樹林深處走去。假狐並未走遠,而是在一棵參天古樹的枝杈上臥坐,目光所及之處仍是百米之外的威虎與少年。他的目光深邃得猶如一潭望不到盡頭的秋水,平靜中又透著一股不屑之意。少年意料之內的被打倒,腹部被深踹一腳便躺地不起了。假狐瞥去一眼,自語說道:“嬌生慣養之軀,初入世道。”他的眼中閃過一絲黯淡的失望之色,可內心升起的強烈的直覺告訴他,這少年不凡!假狐很相信自己的直覺,多次險中求生的經曆讓他產生了一種本能,可眼前的這個少年……假狐有些迷茫,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少年,眼中寄著希冀之色。“把劍給他留下。”空中響起低沉的聲音,雖不宏亮但卻異常清晰。威虎扯下少年的包袱便離去。於是偌大的樹林便獨留少年一人。
少年艱難爬起,口吐苦水。擦掉嘴角鮮血之後,拄著那把鏽蝕長劍安靜地倚在大樹幹上,眼中泛著漣漪,滿含不甘之情。
夜悄無聲息而至,風也起,少年被冷落了一宿,他向林中怒吼:“我不會放過你們的!”
又是一日,少年拾野果充饑,顯得吞咽異常艱難。每嚼一口,都會眉頭緊蹙,不知是腹部所受傷之痛,還是果實味道之澀。遠在百米外樹杈上的假狐看出顯然不是前者。他一直密切地觀察少年,發現少年舉止得體,氣質優雅,更未嚐過皮肉之苦,於是得出了這麼一個結論:少年來自達官貴人之家。“劍愈磨愈鋒。”假狐留下這麼一句,便消失不見。
這一天平靜無事,少年的傷也好得出奇的快。他穿梭林間,兔子般上蹦下跳,沒有絲毫要離開的意思,甚至在林中搭了一個小篷,然後從懷中拿出一本青書,比著上麵的劍式練習。而這一宿,在燃柴的劈裏啪啦聲中,他難以入眠,望著夜空中閃爍不定的明星,腦海中一直回放著與威虎打鬥的招式。第二天,朝霞初放之時,少年便魚躍而起。他拿起長劍急速而奔,到青峰之頂才停下腳步。天蒙蒙亮,遠方的天邊還盡是一片清明。少年對著太陽將出時浮現的一抹紅線大喊:“出來,我不會放過你們的!”吼聲如雷鳴,讓人想不到竟是出自這瘦削少年之口。威虎走來,帶著惺忪的睡眼,驚訝地看著少年:“你還沒走?!”“我說過我會殺了你的。”少年持劍向前,劃著如以往一樣稚嫩的劍式。威虎隻是冷冷一哼,手中利斧一揮,便把少年的長劍打掉。他對少年說:“你還太嫩了,苦修十年再來吧,我會一直在這兒等你。”“不!”少年撿起長劍,臉上有一股風雲來臨之前天空的陰翳之色:“我會一直呆在這兒,直到殺了你的那一天。”少年再次提劍而上,卻被威虎一拳打倒。他幹咳鮮血,眼中仍是不服的神色。威虎麵無表情地看著躺在地上的少年,臉上逐漸浮現出一絲慍怒。他說:“若敢再來,我一定會殺了你!”說完此話,又對少年腹部狠狠地踹了一腳,確認少年真的站不起來後才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