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裏點了倆盞蠟燭,四萬小心翼翼的捧著書,聽著老頭子的口令翻動著,老頭子伏在桌子上奮筆疾書,燭火時不時的爆出一個燈花,映照著一老一少有些油光的麵龐忽明忽暗。
不一會兒四萬的腰就酸了。
因為四萬為了能讓老頭子認清密語上的字,讓他老人家抄得舒服,那是既要保障光線充足,還要保持一定的高度,又要躲開燭火一定的距離,防止燒了密語或是在密語上熏下印記,還要提防老頭子抄的興起把墨點甩到密語上。謹慎細微,要多仔細就有多仔細,比抄書的老頭子還要認真。唯恐一不小心把密語損壞,就把任務給辦砸了。
四萬又要捧著,又要擋著,還要撅著,這個姿勢極其別扭,《自在神功》可沒有這樣的造型,擺的時間長了,饒是四萬先前練過,都感覺有點吃不消了,額頭上滲下了細密的汗珠,但是又不敢亂動,生怕手一抖,老頭子抄錯了可就麻煩了。
這種全神貫注高度緊張之下,不論幹什麼事兒都不輕鬆。
四萬穩住架勢,緩緩的扭動著脖子,好休息一下疲勞的肌肉,正好也低下頭看一看老頭子抄寫的怎麼樣了?
老頭子真的沒有吹牛,水平確實不凡,臨摹的既快且像,字跡幾乎一模一樣,這麼一陣兒功夫,幾乎要抄完半本書了,照這個速度下去,用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抄完,自己還有很富裕的時間去把書妥妥的放回去。看來老頭子說自己臨摹水平益陽第一這還是摟著說的,這技術就算說是湖北第一也不為過啊。
四萬倒是不擔心老頭子會記憶密語的內容,倒不是四萬認為老頭子不敢,而是在四萬的概念中,能抄一遍就把書記住的,那無疑是神仙了,而且密語用字怪癖,沒有絲毫的邏輯可言,所以記憶下來是不可能的。
但是四萬看了一會兒,大概抄寫了大半本左右,卻發現老頭子抄寫的速度越來越慢,下筆越來越凝重,差不多每寫一劃都要思考一下,到後來幾乎就停下了筆端,不像是抄寫,更像是低著頭在思考什麼。
四萬忙道:“快抄啊,發什麼楞呢?沒多少時間了。”
老頭子聽到四萬忽然說話,嚇了一跳,像是突然被從夢中驚醒一樣,渾身一個激靈,居然把筆都脫手掉落在桌子上。
老頭子抬起頭,滿是驚惶的看著四萬,四萬從老頭子的眼神中發現了難以掩飾的恐懼和慌亂。
老頭子的嘴唇都有些哆嗦了,顫抖著說道:“這是,這是……”
四萬心裏咯噔一聲,我草,這老棺材瓢子看懂密語了。
四萬這才反應過來,這老頭子原來是益陽分號的大掌櫃,對銀票那是何等的熟悉,抄了這麼半天,就算是原先不懂銀票密語的秘密所在,這時對照著這本書,也能譯出來了。更有可能,這老頭子以前也是研究過密語的,這時密語原本拿在手裏,哪有看不出來的道理。
四萬微微一笑,和顏悅色的說道:“大爺,大爺,快點兒抄呐。”
雖然四萬盡量把聲音放緩了說話,但是這句話仍然像是從地獄裏傳出來的那樣滲人。
現在四萬的笑容在老頭子眼裏越發的可怖,老頭子哆嗦得更厲害了,馬上有起身就跑的衝動,可是腿軟的卻不聽使喚,自己看出了密語的秘密,卻被這小子發覺了,等抄寫完,接下來就該是殺了自己滅口了吧。
雖然這個小子看起來粗枝大葉絲毫無害的樣子,但是小樓王牌殺手的名頭豈是吹出來的。雖然自己在內務府的地位極高,不怕小樓如何,但是這個秘密幾乎是顛覆大順的一個無上利器,實在是太過於重大了,現在被自己知道了,眼前這個愣頭青是真的會幹出滅口的事情來的。
他大爺的,老頭子做了什麼孽,怎麼接了個這麼要命的活兒啊。
四萬看出了老頭子心中的顧慮,緩緩歎了口氣說道:“前輩,不用擔心,你幫了我的忙,我是記得的,你什麼都沒有看到,我也什麼都不知道。”
“唉。”老頭子慢慢撿起筆,終於也歎氣道:“年輕人敢想敢為啊,我老了,確實是老了,這種事情,我萬萬都沒有想到,也沒敢想過,也隻有你們年輕人才能想出這般了不起的手段。”
雖然四萬這話裏保證隻要你不亂說就沒事兒,但是老頭子並不太信四萬的話,可是事已至此,怕也無用,他也是久經危險的老江湖,隻好橫下心來,要殺要剮走一步是一步了。
老頭子這話也點明了,書是你請我來抄的,讓我抄的這個書冊是什麼我看出來了,不僅看出來而且也看懂了,反正就這麼一條老命了,要怎麼樣你看著辦吧。
四萬卻是淡淡說道:“還請前輩速速抄寫,我一會兒還得把書還回去。”
“好,也不多了,就快了。”老頭子抱著抄完就會被滅口的覺悟,反而鎮定下來了,要死也是一會兒死,抄完再說。
過了不大一會兒,密語終於翻到了最後一頁,老頭子抄寫完畢,四萬“啪”的一聲把書合上了,老頭子把筆一扔,把抄寫好的密語書冊拎了起來,吹了吹墨跡,等幹了以後把書冊遞到了四萬的手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