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沐風站在沙丘的頂端裹緊了身上單薄的羊毛小褂,抬頭看著夕陽慢慢拉低身影而映紅的天空。
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場景,夕陽染下的半邊流火在無垠的沙漠上跳躍燃燒,放眼望去全是豔紅色。天空中的豔霞隨風奔走不停變換著形態,有時是呼嘯的戰馬,有時是怒吼的雄獅,一會雄獅轉瞬間又變成了張開雙翅,意欲高飛的神鳥。就連那片豔霞下的每一粒沙子都發出瑩瑩的光芒,如同大片大片的寶石閃耀。
君易躺在沙丘之下,看著沐風專注的模樣,心中也是一動。當年他在額侖草原抬頭看到漠北高原上的夕陽的時候,也是如沐風這般專注,甚至可以說是呆住了。那種如同窒息般的感觸,隻有在麵對浩瀚夜空的時候有過。他不由得想起家族中刻在族碑的那句話,在天地麵前,人從來隻是滄海一粟。
“爹!”
一聲驚喜的呼喊在他耳邊響起,打斷了他的思索。君易抬頭眼中便出現了君沐風目光炯炯的眼神,和不知凍的還是被夕陽映的通紅的小臉龐。
“風兒,好看嗎?”君易看著此時眼中依舊流淌著彩霞的君沐風,笑著問道。
“好看,從來沒有看到過那樣燃燒著火焰的天空。”君沐風雙眼放光,幾乎手舞足蹈起來,“額侖草原除了藍天之外,隻有厚厚的白色雲彩,每年每天都一樣,都厭煩了。”
君易倒是第一次見到沐風如此高興的模樣,可君沐風眼裏的色彩很快就黯淡了下去,低著小腦袋說:“可惜這樣的景象以後再也見不到了。”
孩子的心性就是這樣,上一刻還在高興,下一刻就不知道想到哪裏去了。還未等君易出言安慰,君沐風抬起了頭看了看君易說:“爹,我知道你要帶我離開額侖草原的原因,你還帶上了娘的手環。孩兒不懂你所說的‘傷情之地’,但孩兒知道那是娘離開的地方,你白發身體變得虛弱也是那個地方害的。如果離開能讓爹的身體好起來的話,那孩兒就聽爹的話離開那裏。”
君易一時間愣住了,想伸出手摸摸君沐風的頭,伸出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是躺在沙丘上的,夠不早君沐風的小腦袋,停了許久,才收了回來。君沐風雖然十二歲,但草原上生活的孩子們大都像小馬駒那般瘋長,他的身高已經和古湛上十四五歲的孩子差不多了。
原來都已經長得這麼高了啊,十二年間自己都沉浸在往事之中,從來沒有仔細看看身邊照顧自己的孩子。君沐風在君易的印象中一直是那個坐在草原上望著遠方安靜的孩子,他不止一次問他在看什麼,每次君沐風都沉默了許久回答說,我想知道這片草原的盡頭是什麼,還是這一望無盡的草原嗎?
君易還記得回答的情景,小沐風抱著雙膝靜靜的看著遠方一動不動,眸子中一層一層的白雲流逝。從那個時候開始,君易就知道這個孩子不應該隻待在這片地方,他的心裏裝著的是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