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熙帝的心情是極為複雜的,太子凡事從嚴的性格他並非能欣然接受,一方麵龍羿這麼做,從國法軍紀來說也沒錯,對帝國而言,叛國者不殺一儆百,不足以警示世人,但無論如何,一生堅持施政寬和理念的重熙帝還是不喜見血腥。
白水潭學院著名教授陸甘,親自撰文在《汴京新聞報》上指出,獨裁者高高位於眾人之上,時間久了會使人性格扭曲,軍人出身的獨裁者偏好戰爭狂熱,更是尤其危險,很多人把太子的殘暴視為魄力的表現是一種錯誤,更易儲君也是治標不治本的方法,最好的辦法就是請皇室還政於民,恢複趙宋王朝時期的責任內閣製度,加強議政院的監督作用,不要老把議政院當作高官退居二線養老處所。
陸甘乃是當今天下憲政學派的代表人物,說出來的話當然是擲地有聲,他最後還在文章中大膽地呼籲:“讓強人時代走開,平民時代必將來臨!”
重熙帝雖說不會因為一篇文章即行廢太子之事,可心裏很是有些不安,他不知道一旦自己撒手而去後,年輕的太子會把這個龐大的帝國帶向何方!難道真的要還政於民嗎?在這個光鮮的口號下,隱藏了多少不可告人的政治陰謀呢!
龍羿輕輕放下了手中的報紙,淡淡道:“看來有人要作石越啊!”
陪侍在側的哲無書不禁眉心一跳,三百年前一手打造大宋輝煌的石越,一直是個爭議頗多的人物,在很多人眼裏,石越是千古名相,也是僅次於孔孟的聖人,但在舊儒家保守派眼中,石越也是類似於曹操的逆臣,正是因為石越的專權,致使宋徽宗趙佶鬱鬱而終,這種軟禁君主的不臣行徑,在格外強調忠君愛國思想的皇室看來,並不亞於叛亂謀反。
龍漢王朝在民智漸開的環境下,不得不接受公羊家“天子一爵”的說法(這是先秦諸子中的一種學說,主張天子不過就是個爵位,不算是什麼神聖不可侵犯的事物,與君權神授的提法恰恰相反),也繼承了前宋王朝大半規章製度和習慣,對石越的評價也還公正,例如太祖洪武帝建國時頒布的《洪武憲誥》(也叫大憲章),明確規定皇帝詔書不得違背憲誥規章,朝廷政令必須依法行事,在這等框架下創建起來的開明帝製,接近於宋王朝時期石越提倡責任內閣前的體製,隻不過將趙家皇帝的“與士大夫共治天下”,換成了“與士大夫和有錢佬共治天下”而已。
在龍漢王朝立國以來,除洪武帝因為是開國君主比較特殊外,建文帝在位時間隻有四年,重熙帝又是生性平和之人,人們一旦習慣了弱勢君主的存在,不少人就對龍羿這般強勢的太子心懷腹誹了,如今陸甘更是公然跳出來指責太子殘暴,龍羿居然沒有動怒,卻說朝中有人想作石越!
哲無書小心地道:“殿下的意思是指……”
龍羿似笑非笑地道:“孤的叔王隻怕還玩不出這樣高層次高難度的動作來!不奇怪啊!有人想作宋太宗趙光義,自然也就有人想作石越!”
哲無書道:“曹公公希望殿下早日回到帝都,您回去了,那些謠言自然煙消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