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學製(1 / 3)

學製

夕陽西下,章正則在13號樓下。

禦史大人長久的仰望414室的窗戶,熠熠生輝的雙眼像探照燈一樣直射入414室,表情肅穆地像是在瞻仰人民英雄紀念碑!——邢東程在旁邊的一棵樹下數螞蟻。

林放捂著眼睛敗下陣來,“胡述,我堅持不住了,你接著來。”俯視他人是項體力活兒,尤其是這個人還連眼都不眨,毫不掩飾就這樣直愣愣的和你對視,如此深情如炬的眼光,臉皮厚如林放也有點頂不住。

胡述蹲在離窗戶最遠的牆角裏,直接拒絕:“我接不住!”

林放歎息一聲,“嘩啦”,把窗簾給拉上了。

室內一下子昏暗下來。

小郭剛才一直站在林放的身後探頭探腦往外看,這會兒什麼都看不見,轉身到胡述盤踞的牆角那兒,打算開燈。

“別~開。”出聲的是計裘。

小郭一愣,繼而發現其餘領導對計大夫這一莫名其妙的要求都沒有反應後,悄悄地縮回了自己的爪子。

計大夫趴在麻將桌上也好一會兒了,謝副主編也在餐桌那兒神遊,再看看林放和胡述的狀態,小郭在回房繼續睡午覺和陪伴領導們共進退之間掙紮良久,終於選擇坐到了謝澤國身邊。——這裏好像比較安全。

林放晃到胡述身邊,蹲下,用胳膊杵他,“書記,你最近說話越來越不含蓄了,很傷人的。”

胡述直言相告:“如果不是三天後隔離就要結束,你會發現我不僅僅是不含蓄,我直接就把你從樓上推下去了。”

“嗬,嗬。”林放幹笑兩聲,“老胡,你說小章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站下麵的,這麼長時間他不累啊。”

胡述已經肯定自己和這位同學沒有共同語言,哼一聲算是回答。

還是計裘心善,一貫氣弱但是此刻弱到連呼吸都覺得多餘的聲音傳來:“比起這個,我更想知道,林放,你他媽媽的到底是怎麼想的?!”有氣無力地粗□□的人心都酸了。

林放把自己再往深處蹲一點,再蹲一點,快把胡述擠出牆角了,開始釋放純然無辜的氣息,可憐兮兮地道:“球球,其實,我當時什麼都沒想。”

計裘雙手抱頭麵朝桌麵,決定不再和林放做無謂的溝通。

林放悲傷:“眾叛親離啊!”拿出電話,直接撥邢東程號碼,那邊一接,林放直接免提模式:“邢東程你個叛徒,快把你們家章正則領走,別再讓他在這兒杵著了。”

那邊邢東程也不含糊,胡述聽他的聲音比聽林放的還清楚,“我要是能領得走,他就到不了你樓下,也不會在這兒客串望夫石了。”啪,聽起來像是邢同學自己抽了自己一個嘴巴,“我是說他現在對你的感激之情已經滿溢了就要爆血了,你要是不讓他在這兒站一會冷卻一下表達一下,我怕他一時想不開,不肯用人替又要自己衝上第一線去了!”

林放拎著手機,看一眼胡述,扭頭衝著電話喊:“他就是這樣感激我的?”屁的感激,章正則那眼神,不是愛上他了就是和他不共戴天了。“我不是讓你們看見什麼都閉嘴嗎。”這倆恩將仇報的一逛完紫禁城就跑樓下來給隔離的同學們添堵。

邢東程嗤之以鼻:“你運道不好,胡述第一個看見他!”哢嚓,掛電話。今天受的刺激夠多了,他也覺得和林放同誌無話可說。

林放瞪手,扭頭質問胡述:“陽光明媚的下午,你不在屋裏睡午覺你跑窗口去看什麼閑眼啊你。”還剛好看見章正則,還熱情地跟人家通了電話互致慰問!

胡述不答,默默地給了林放一拳,表情不像是揍人倒像是自己挨了一悶棍,弄得林放都不好意思喊疼,隻好齜牙咧嘴地離胡市長遠一點。

胡市長也在後悔為剛才什麼不多睡一會兒!

被隔離的日子寂寞而無聊,居住條件又差,除了謝澤國同學以武力獨霸了邢東程的房間,其他人都在同居中,林放自動自覺地搬進了李暮房間,白天黑夜的迫害小郭同誌。自己和計裘住進了林放屋裏,本應該相安無事,沒想到那麼老實的計裘同學他在床上的睡相簡直可以編一本武功秘籍,胡述忍來忍去忍了多日,終於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忍無可忍大半夜把林放他們都喊醒放進屋來參觀計裘的睡姿。

當時林放都無語了,半天,安慰胡述:“當年我之所以離婚,這也是原因之一。”

胡述滿腦袋黑線:“宋副司長也這樣睡著睡著就把你踢下床?”

林放搖頭:“我把她踢下去了。”

……

來圍觀計裘睡姿的謝澤國同誌轉身回屋,小郭舉手發誓“我什麼都沒聽見”也跑了。至於計裘,他壓根兒就沒醒!

現在,胡述沒有多睡一會兒的理由就是因為他第四十九次被計裘從床上踹下來了。

其他人都在午睡,胡同學百無聊賴地跑到窗口去看閑眼,一眼就發現章正則在下麵了。胡述挺高興,因為邢東程和章正則這倆沒人性的好幾天都沒來看他們了,拿出手機熱情地向之前唯恐避之不及的禦史致電問候。——與世隔絕舊了,連章正則那張臉在胡述的眼裏都變得眉清目秀了。

然後就聽見章正則向他通報的那則消息了。——紀委的真是太討厭了!

章正則打斷胡書記的自我謳歌,“謝謝,我知道你在這件事上幫了我很多。”

“應該的。”胡述謙虛外帶搶功勞。偷笑,雖然幫章正則是在計裘的請求兼謝澤國的威脅加林放的利誘和自己實在無聊下幹的,但賣章正則一個大人情今後應該能得到更大的回報才是真的。

正高興呢,就聽章禦史問:“那你知不知道是誰來接替我調查這件事的?”

這是林放安排的,這個功勞搶不到,“不知道。”

“是鄧宏!”

“哦,鄧宏啊!”胡述一時沒反應過來,“鄧宏,鄧宏,”把這個名字連念三遍,胡述已經跳起來:“你說什麼?!!鄧宏?!”要不是窗台夠高他就直接跳樓了。

“鄧宏!”章正則萬分肯定!

啪!胡述的手機直直落地。

下一秒,胡市長一腳踢開李暮的房門,一把擠開正在給林副市長打扇的小郭丫鬟,把睡的都流口水的林放從床上抓起來使勁兒搖,“你讓鄧宏接章正則的差?你他媽的真的吃錯藥了?”掐著林放的脖子拿他當撥浪鼓,“章正則直接死在故宮門口也比鄧宏去要好!——的多!”

林放迷迷糊糊被胡述拖到客廳窗口,期間撞到小郭、小門、小桌椅無數,把另外兩個睡午覺的人都吵醒了,睡眼朦朧地和章正則一上一下對視了半個多小時。——很顯然,章正則和邢東程也沒想到林放把這位爺給抬出來了。

計裘和謝澤國被鄧宏這個名字震住。

唯有小郭不明就裏。

胡述頹然地蹲進牆角。後悔自己為什麼不多睡一會兒,計裘睡姿不好總愛把同床人踢下去,但是隻要把他抱住手腳製住就沒有什麼大問題,有幾夜困極了胡述就是這麼幹的,也能一覺睡到天亮。——我還是臉皮不夠厚啊!

臉皮夠厚的那個看著一屋子被自己打擊到的革命同仁,覺得自己有義務向同誌們解釋一下,同時鼓舞一下士氣,振作一下精神,畢竟,現在是隔離的關鍵時期,馬上要奔向自由了,可不能起內訌!

“同學們,尤其是謝澤國同學,你一言不發很不應該。是你第一個要幫小章的,現在我幫了,你們卻這幅態度對我,我很傷心。”

謝副主編把自己的神識拉回現實世界,像是第一次認識林放似的看著他,罕見的猶豫一下,“我是想幫章正則,但我沒想害你們。胡述說的沒錯,章正則死在故宮門口也比鄧宏去要好。”

計裘糾正:“不是你害我們,是林放這混蛋害我們!”

胡述也糾正:“不是害,是害死!”

林放進一步糾正:“我這怎麼也就算是個自殘。”

胡述再給他一拳,“拜托你自殘的目標能不能準確一點,我和球球是標準的他殺!”

林放嚅囁:“其實,沒你們想的那麼糟,宏爺來了……”

胡述打斷他,“你也知道那是個爺!在京城敢稱爺的人有幾個?你把他弄來是嫌事情還不夠大是不是!你不拍死也別帶著我和計裘一起衝鋒陷陣行不行?!”林放或許是董存瑞,但是他跟計裘不是黃繼光和邱少雲!

“宏哥,宏哥還不行嗎。”胡書記不喜歡有人稱爺咱就不叫唄,“把小章摘出來,就得有人頂上去。沒能耐的人頂上去比章正則死的還得快,我們不能硬逼人家去送死吧。有能耐的人不屑趟這趟小渾水,人家是要在關鍵時刻起作用的,章正則又不是人家兒子、侄子、幹兒子,人家犯不上。所以就剩宏哥了!講義氣,有擔當,不怕事,愛肇事,還足夠無聊有空有時間,我不找他找誰?!”

胡述反駁他的狡辯:“你還是親兒子呢,你們家裏……”說到一半說不下去了,胡述向見鬼了一樣看著林放。

謝澤國猛然抬頭。

連計裘都從桌子上撐起來了,顫顫巍巍地問:“林放,你不會是……根本沒和家裏打過招呼吧。”

林放正氣凜然:“把小章放出去的時候也沒人和我打招呼啊。”

胡述都蹲不住了,直接坐地上:“這麼大的事你一個人就決定了?”林副市長你太有魄力了!

林放都快把自己嵌進牆裏去了,“這麼大的事我當然不會獨斷專行,一言堂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胡述浮出一線希翼。

“我專門打長途和李暮商量了。”

咕咚!胡書記直接躺平了,“這麼大的事,你竟然跟他商量!他再怎麼樣也就是一個地級市的小局長,你竟然跟他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