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96、
東北兵團。雖然是夏天，但是夜晚還是有些涼兒。
桂珍、大華子正在宿舍區外坐著。宿舍區的燈光和著天上的繁星遙遙相對。
桂珍握著大華子的手道“別這麼無精打采的樣子，精神點兒！不是名額還沒有定下來嗎！”
大華子也握著桂珍的手“我肯定沒戲！你肯定沒問題！”
“你就這麼認為？就這麼不相信自己？萬一呢？萬一我們倆都有戲呢？大男子漢這麼窩囊，這麼憋屈！你這樣兒，我可不喜歡啊！”
“我肚子裏就真的是七上八下的。如果你走了，我沒走，你說我能不想你嗎？”
“想我不會回來了是嗎？”
“嗯！”
“你在這裏，我還能到哪兒去！”
大華子握住桂珍的手更緊了。
桂珍說“如果我們兩個人都走了，我們也能在一起！還在一個學校，爭取還在一個班級！”
“那怎麼會呢！在一個學校有可能，在一個班級就不好說了。”
“到底是轟轟烈烈的**********結束了。國家又重視教育了。”桂珍感慨著。
“****倒了！也該著走點兒正路吧！你說，我們來這兒已經好幾年了。如果沒有**********，我們還念著高中，或者正準備考大學呢。”
“高中？“桂珍眉頭鎖住了“桂平來信說她沒有爭取到續讀高中的機會。你弟弟呢！”
“他上高中了！怎麼桂平不行呢？”
“嗨！都是桂玲的原因。”
“桂平上高中跟桂玲有什麼關係？”
“具體的我也不知道，隻是桂平在信裏帶了一句，說是家庭關係複雜。”
“這都什麼道理！要說我們家家庭關係複雜還可以，你們家可是根正苗紅。我就怕因為我爸爸的事兒，影響這次工農兵學員的機會。可桂平上高中怎麼也。。。再說，桂玲有什麼問題，她還是個孩子。”
“我也始終弄不明白。你說，當初我們加入紅衛兵，一副血氣方剛的樣子，鬥走資派，鬥反動學術權威。我們就是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這世界就是我們的。我還記得你，你爸爸和你媽去世後不久，你一滴眼淚都沒有，照樣參加批鬥會。”
“是啊！與天鬥，與地鬥，與人鬥！其樂無窮啊！與人鬥完了，我們就到這兒來了，開始與天鬥，與地鬥！”
“聽你的口氣，你這思想可不積極！千萬別在別人麵前流露，否則真出問題。啊！”
大華子連連點著頭。
“這年月，怎麼說話，怎麼行動，都要提高個警惕！”
“你比我老練，比我成熟！可我就想不通，父母的過錯，為什麼要牽扯到孩子。妹妹的問題怎麼能影響到姐姐！這能怪自己嗎？隻能怪老天爺！”
“說這些有什麼用！當點兒心就是了。比你慘的，比你冤的不也有嗎嘛！”
“那桂平今後的出路呢？怎麼安排的？”
“還能怎麼安排！隻有到農村插隊去！”
“插隊？那你媽身邊兒不又少了一個人嘛！”
“那怎麼辦？沒辦法！你講話，老天爺就是這麼安排的。好在桂平他們插隊的地方就在郊區，怎麼也能回家看看，不像我們這麼遠，回去不方便。哎！如果我們這次都當不了工農兵學員，我們春節回家去，我還真的想我把和我媽了。他們太不容易了！”
“嗯！到時候一起回家去！把咱倆的事兒也說說，要是時間來得及。。。”
“來得及怎麼樣？”
“結婚唄！”
“去你的！誰和你這麼早就結婚？”
“還早哇！你沒看看咱們連裏，好幾個呢不都成家了嘛！”
“那是他們，我是我！我可不想著這麼早就背上個包袱，累贅！”
“成家不一定馬上就要小孩呀！”
“你越說越不正經兒，誰給你生孩子呀！”
“你呀！你生出來的孩子，一定是大眼睛，濃眉毛。”
“要是女孩呢？濃眉毛好看呀？”
“女孩一定是細眉毛，櫻桃嘴兒，白撲撲的！要不，你生兩個。”
“瞧你！”
桂珍擰了一下大華子。大華子裝成很疼的樣子，桂珍趕緊給他用嘴舔著。“疼著了嗎？”
大華子順勢把桂珍摟在懷裏。
兩個人的目光對視在了一起。
大華子吻著桂珍，桂珍也把舌頭伸出來，兩個人充滿著幸福的甜蜜。
許久，兩人的親吻告一段落。
桂珍道“你要和我結婚，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大華子趕緊問“什麼條件？”
“爭取這次拿到工農兵學員的名額！”
“萬一不行呢！”
“你別泄氣，我幫你爭取！”
“好吧，我一定努力！”
桂珍抱住大華子，兩個人繼續親吻著。
97、
桂玲還是像往常一樣走在去學校的路上。由於是一個人走，所以她的步伐顯的很快。她走著，猛然發現誌國和他的母親在前麵。她放慢了腳步。這時，誌國回頭，也看見了桂玲，兩人的目光對視著。誌國媽看見誌國回著頭，也回頭張望，一眼看見了桂玲。誌國媽使勁的拉著誌國，誌國跟著他媽腳步飛快的走了。桂玲無奈的眼神，腳步更加放慢。他們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大！
98、
教室裏。課間休息。誌國走到還在埋著頭趴在課桌上的桂玲身旁，沒事兒耷拉話兒的道“借我橡皮使一下！”
桂玲從鉛筆盒裏取出橡皮。
“用完就給你！”
“給你吧！”桂玲說話的時候眼皮也沒有抬，語氣淡淡的。
誌國無奈的望著繼續趴在課桌上的桂玲。
99、
又是課間休息。馬曼紅來了，來到了教室旁。誌國走到她的身旁。
“你怎麼來了？”
“我考慮了。我把我的想法也告訴了文工團的宋團長。我想我們兩個人合著表演一個節目，這樣對你我都會有好處，都會吸引考官的眼光，會抬分兒的。你拉胡琴，我還是跳舞，就演你拉的讚歌。我這想法一說，宋團長很高興，很支持。所以，我就急急忙忙的來了。我都等了你半小時呢。”
“行！那我想想！”
“還想什麼？還有時間想嗎？你是不是覺得我配不上你？你有些失望！”
“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怕影響了你的成績。到時會說不清的！”
“我們合演的隻是其中的一部分，也有個人基本功的測試。至於會不會影響到我們之間的成績，影響我們之間的關係，我反正不埋怨你。你不用胡思亂想。”
“那好吧！從什麼時間開始？”
“就從今天，你到我們家來。你方便嗎？”
“去你們家？”
“那去哪兒？我還得換服裝。”
“那好吧！我怎麼去呢？”
“你做地鐵到萬壽路站下，我去接你！”
“那好吧！”
“晚上八點，怎麼樣？”
“那好吧！”
“說好了，不見不散哪！”馬曼紅興奮地招著手，走了！
這一切被仍在趴在課桌上的桂玲看見了，看的一清二楚。她還隱隱約約聽到馬曼紅“我配不上你，晚上八點，不見不散”等聲音，這些聲音像針眼兒刺著桂玲的心底！
100、
課堂上，桂玲沒有專心聽講。她在給誌國寫信。
放學了，桂玲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到了孫寡婦家裏。她把寫給誌國的信給了在家的孫寡婦，讓小曼把信交給誌國。孫寡婦起初不太同意，桂玲告訴她，這是最後一次了，孫寡婦總算答應了下來。
小曼終於等到誌國拿著胡琴從家裏出來，她把信交給了誌國。
誌國沒有馬上打開，走了幾步，回頭望了望，這才把信打開。他猜到了是桂玲的信。他打開，還是熟悉的字樣，但開頭是直呼其名，沒有了親愛的字樣。
“餘誌國：我們之間的事兒我想了很久。我原本很珍惜，但是，目前的狀況使我感覺到再這樣下去會給你和我帶來無限的傷害。我希望你快把我忘了，保持同學的基本關係。你我都還小，我們根本就不是一路人，我們雙方的家庭也不是你我都能接受的家庭，你要是還對我好，就快點把我忘了，我也能平平靜靜的上學，否則。。。我為我曾經給你帶來的麻煩向你致歉！趙桂玲。”
誌國把信收起，喃喃自語“怎麼會是這樣？”
101、
誌國從地鐵車站走了出來。馬曼紅已經在等著他呢！
誌國跟著馬曼紅來到了她的家裏。馬曼紅的家位於部隊的大院裏。兩層的小樓比起誌國住的平房簡直是不一樣的天地。
馬曼紅的母親高興地接待誌國，又是倒水，又是拿著水果。
誌國拘謹的樣子，使得馬曼紅阻止母親的熱情。
“開始吧！我先不換衣服，先熟悉一下節奏。”
誌國調好音，拉了起來。是讚歌的樂曲。
馬曼紅翩翩的跳了起來。
“啪！”琴弦斷了。誌國趕緊接上，又拉了起來。
馬曼紅的舞姿和著樂曲，一臉笑意。
“啪！”琴弦又斷了。
誌國趕緊又接好，可是這次沒有調好音。
“怎麼啦？”馬曼紅問道。
“我，我有點緊張！”誌國第一次來到這種人家的確有些緊張，再加上他想到桂玲的絕情信，就愈發緊張了。
馬曼紅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著誌國，臉上沒有了笑容，似乎有些生氣。
誌國搗鼓著，臉上已經有了許多汗滴。“對不起！”
“如果今天是正式的考試你還不會像上次那樣被淘汰嘛！”
“要不，先休息休息？”
“好吧！”馬曼紅不高興的答應著。“這麼熟的樂曲你也會彈成這樣兒！”
誌國沒有言語。
102、
夜色已經籠罩大地。月亮在天空中遊蕩者，身邊是一片繁星在遊弋。
桂玲躺在床上，還是沒有睡意。
她在想，如果誌國看到了信該是什麼樣子。他還會找到自己嗎？如果找到自己，自己該如何回答？是拒絕還是重歸於好。她的心裏充滿了矛盾。誌國那麼老實，對自己又是那麼的好。她合上眼想睡，但那條繡著鴛鴦的手絹兒總在眼前飄蕩！
桂玲睜開眼，想起了誌國媽跟在誌國後麵走在上學的路上的情景。這不就是要防著我嘛！她的眼前浮現出誌國媽在街上和自己母親吵架，自己也罵人的樣子。如果沒有人勸阻，她會做出什麼動作，就連她自己也不能想。
桂玲又想起今天在教室看到來找誌國的那個女孩兒。誌國會不會在追求別人？不會！誌國沒有那種花花腸子。那個女孩兒又是誰呢？女孩兒“我配不上你，晚上八點，不見不散等聲音”在桂玲的腦海裏回蕩。他們到底在做著什麼？
忽然，鬆哥的形象走進了桂玲的頭腦中，鬆哥的表情是那般的慈祥。她想到了在霞姐家牆上的那張照片，照片裏不再是霞姐夫，不是誌國，而是鬆哥微笑的麵龐。
桂玲搖著頭，自己樂出了聲兒。聲音吵醒了一旁的桂平。
桂平揉了揉眼，“還不睡呀！明天還得上學校呢！”
“明天不是禮拜天嘛？你怎麼還去學校？”
“我們要公布插隊的事兒！插隊的學生全去！”
“媽去嗎？”
“家長會肯定開，估計也就這兩天吧！”
“真******孫子！哦！那你快睡吧！”
“你不睡？”
“睡不著！”
“是不是還想著誌國？別想了，你們之間的關係不可能再維持了！就他媽那樣，你說能維持嗎？你還這麼小，得等到什麼日子啊！時間一長，你能保證誌國還像現在這樣對你。所以呀！長痛不如短痛，趁早兒放棄！安心讀書，姐不能上高中，媽就指望著你！”
“高中！我肯定沒戲！你的學習成績這麼好不也得插隊去嘛！不就是因為我嘛！想到這兒，你們那****老師打丫的還輕的了！我都這樣了，掛了號的，還能上高中嗎？我最好的結果就是插隊，其他的甭想！你沒聽說，爸和媽還要把我送到老家去呢！”
“那肯定不行！媽的心那麼軟，他們也就一說，出出氣！不過，你以後還真得學好的，別再折騰，我和大姐全不在，媽可全指著你！”
見桂玲沒有吭聲兒，桂平又重複了一遍“聽見了嗎？就算二姐求你！”
“放心吧！二姐！我不會的！誌國我已經通知他了，結束我們之間的這層關係。”
“真的！什麼時候？”桂平已經沒有了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