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301、
月亮揮著手，她可以睡覺去了。太陽已經躍躍欲試的衝了上來。
桂珍走出了院子。
衛新還在倚著牆角一步一步的挪動著，看著他的背影，桂珍剛要打招呼，嘴又合上了。同樣是腿不能動的那個人的影子突然浮現在桂珍的心頭兒。
桂珍剛出胡同口兒，剛拐過彎兒，那個人真實的身影閃現在她的麵前。
“春華！你怎麼起得這麼早呀？”
大華子挪動了一下腳步，桂珍趕緊過去攙著他。
大華子道“我不是在等你嘛！來晚了，你又該走了！”
“這麼遠，我就得走的早呀！要不就該遲到了！”桂珍把大華子扶好，問“你臉上的傷能受風嗎？”
“還有兩天就該拆紗布了！沒事兒了！我也能慢慢地走路，能鍛煉了！”
“那，那你就慢慢兒鍛煉吧！大夫不是說過，堅持鍛煉好的就快！不然肌肉就該萎縮了！”
“看，我不是也有拐嘛！”
看著大華子臉上還纏著紗布，腿使勁的撐著的這個樣子，桂珍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情在攪合著。他需要人照顧，需要人幫助，還是我嗎？
大華子的眼睛雖然被紗布覆蓋著，但他還是能看見桂珍的樣子。他折騰了一夜，就是想給桂珍說些什麼，可真的兩個人在一起了，這話又從什麼地方兒說呢！
沉默的背後要麼是爆發，要麼還是沉默！
大華子拉著桂珍的手“我知道你生氣了！這麼多天我也沒有機會向你解釋，我的心裏邊兒隻有你趙桂珍！我是在為你而生活！”
桂珍用手撫摸著大華子的手。片刻，她掙脫了他的手，“你這話太大了！我可沒有那麼大的吸引力！”
“什麼？你說你沒有吸引力！”大華子的聲音有些大。
“你小點兒聲兒，人家還都沒起呢！”桂珍提醒著。
“既然你也是這樣看我，那我還怎麼說！”大華子有些語塞。
桂珍看著大華子有些生氣的樣子，勸慰著說“你還是抓緊填表吧。今兒晚上我還回來呢！還有政委也來吃晚飯，你和你媽都要來的。政委點名兒要看你呀！”
大華子輕輕地答應了一聲兒“嗯！”
桂珍接著說“如果你能見到翠蘭，順便告訴她，到時一起來！”
大華子默默地低下了頭，沒說話。
桂珍還要說什麼，趙有發拿著油餅兒，喊著桂珍的名字，走了過來。
“喲！大華子也在呀！快！趁熱兒吃了！”趙有發把油餅兒遞給了大華子。
大華子起初不接，桂珍勸著，大華子隻得接過了油餅兒。
桂珍對大華子說“好好填表，別填錯了，晚上見！”說完就轉身兒走了。
大華子苦悶的看著桂珍的背影兒。
302、
誌國和馬曼紅一邊兒走著，一邊兒說著話。
誌國道“你可真會裝啊！我還真以為你腳崴了呢！”
馬曼紅很得意的“看來你還算及格！畢竟背著我走了那麼遠，在外前走，我也有點兒不好意思了。就像你說的這是部隊，多少還要有點兒隱晦！”
“你呀是在你們大院兒習慣了。還不錯，還知道隱晦！”
誌國的話說完，馬曼紅望了一眼誌國，眉毛輕輕地一挑，嘴含著笑意。
誌國沒有完全在意，聽馬曼紅不說話了，扭頭兒看了一眼她。
馬曼紅問“哎！你媽給你的來信收到了？”
誌國輕輕地搖了搖頭。
“我媽的來信我都收著了！怎麼你的沒收到呢？”馬曼紅眨眨眼，接著說“哎！上次小崔不是拿著一遝子信，裏麵不就有你媽的來信嘛！”
誌國的臉有些泛紅，“是！我媽的信收著了！”誌國看馬曼紅還在看著他，說“我給我舅舅的信還沒收到！”
馬曼紅不再叮問，“可能你舅舅的信寫的晚，不像我媽，今兒剛收到，恨不得今兒就回信！趕上拍電報的了！”
誌國舒了口氣，他指著操場那邊兒的一麵彩旗“看到那麵粉色的嗎？”
馬曼紅點著頭“看到了！”
“看咱倆誰能最先跑到哪兒！”
“不過你得讓我幾米，你畢竟是男的！如果我先跑到，你還背我算是獎勵！”馬曼紅笑著。
“成！”誌國答道。
“開始了！”馬曼紅最先跑了過去，回頭說“你可以追了！”
“好嘞！”誌國撒丫子就追。
馬曼紅跑，誌國追。
馬曼紅的臉紅撲撲的，誌國的眼睛睜得大大的。
離那麵粉色的旗子還差幾步，誌國追上了就要跑到終點的馬曼紅。
馬曼紅一拉誌國，就把誌國甩到了後麵。
馬曼紅笑著，跳著“還是我第一！”
誌國沮喪的“你訛叫！”
馬曼紅喘著氣撲到誌國的懷裏，“你背我！”
誌國不同意“不能算！”
馬曼紅抓弄著誌國的衣服“就算！就算！”忽然，一個趔趄，誌國一把抓住了就要倒地的馬曼紅。馬曼紅順勢就撲到了誌國的懷裏。
倆人兒的眼睛對視著，對視著。本來就已經跳動很快的心髒跳的更快了！
303、
二華子扶著大華子回到了屋裏。
二華子埋怨著大哥“你瞅你！起得那麼早也沒說句正經兒的！你說你這麼窩囊多憋屈自己呀！”
張二媽捧著水杯子送到大華子的麵前“就是，別再傷著身子！”
二丫有些激動的說“桂珍大姐的心裏一定也是苦苦的！你還是不說清楚，她不是更難受嘛！”
張二媽望著坐下來喝著水的大華子“你和桂珍的事兒啊，媽早就知道了！你也沒想想媽是幹什麼的！媽是過來的人！一看還不明白嘛！桂珍這丫頭打小兒就懂事兒，就要強。你媽不在的時候她偷偷地照顧你，我都知道！我那個時候不也沒辦法嘛！”張二媽的眼淚掉了出來。
二丫趕緊給張二媽擦掉臉上的眼淚，嗔怪著“媽！說那個幹嘛！還是說大哥的事兒吧！”
張二媽不想傷心的事兒了。“就是！不說那個了！你說，你究竟是怎麼想的？”
大華子還在考慮，還在想。
二丫急了“急死了！你倒是說句話呀！”
大華子把手中的杯子一放，大聲的說“你們想的都不對！你們知道我的臉究竟是什麼樣兒？我的腿將來是什麼樣兒？我總不能讓桂珍看我這大疤類吧！跟著一個瘸子吧！”
屋裏的人一時全震驚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大華子的問話。
沉默了一會兒，二華子說“那你就安心填表吧！別把上學的事兒再耽誤了！旁兒的事兒你還是慢慢再說吧！”說完，二華子上學去了。
“對！這事兒大！先填表，給學校交了去，真的別耽誤了！”張二媽也勸著。
“不過，我沒看出來桂珍大姐有什麼想法！她應該知道你會留下疤類的，可她從來沒問過。始終在關心著你，這些呀，連我們小孩兒都看出來了，你就沒有感覺嗎？”二丫衝著大華子說。
“桂珍這裏好像問題不大！”大華子隨聲說道。“他們家就不好說了！”
“他們家呀！”二丫接著話“桂玲，貴德包括桂平，可能問題都不大！就是她爸和她媽我就不知道了！”
“所以呀就別為這事兒再尋思了！淑琴兩口子還真得不知道同不同意！”
“萬一你沒有疤類呢，萬一你的腿全好了呢！”二丫問著大華子。
“那還用說呀！”張二媽道。
“我是在問我大哥，那時候兒你選擇誰？”二丫不想聽張二媽的話，隻想聽到大哥的話。
“當然是桂珍了！”
“那不就得了！我看，桂珍大姐不是庸俗的人，她是喜歡你這個人，而不是你的臉！你就應該直截了當的問她，不應該再躲躲藏藏的！這樣兒下去對你們誰都是一種折磨！”二丫的話顯得犀利！
“我就是覺得我對不起她！”大華子低著頭還是陷入了痛苦中。
張二媽道“再說沒兩天了，不就能知道了嘛！還是先把上學的事兒砸瓷實了！今晚桂珍不還回來嘛！把表兒交給她，讓她交個學校，這事兒不就踏實了嘛！”
大華子點了點頭。
張二媽又問“哎！你們政委不是還來嗎？說是去桂珍家吃飯呢！這回，有發有的幹了，該忙活了！”
“桂珍讓您也去呢！”大華子說。
“我也去？”
“嗯！我和您一塊兒去！”大華子補充著說“她也讓翠蘭一起去！”
“翠蘭？”二丫的眼睛瞪的挺大。“憑這點，我就覺得桂珍大姐有度量！值得我佩服！”
張二媽看著二丫。
二丫接著說“您想啊！桂珍大姐知道翠蘭姐的想法，她不是也追著大哥嘛！她能主動地約上翠蘭姐一起吃飯，還上他們家吃飯，您說這得有多大的氣量啊！”
“要說這翠蘭也挺喜歡你大哥的，也挺照顧你大哥的！人嘛！有衝勁兒，能幹！也挺好的！”
“她是有目的！她就是想依著我大哥離不開她這個理由多在BJ待些日子，或者。。。她就不想回去！”
大華子抬頭注視著二丫。妹妹這麼小的年紀把事兒看得這麼明白。
二丫知道大哥已經同意了她的話，她也是注視著大華子。
張二媽恍然大悟的“她這個心思我怎麼就沒看出來呢！”
“大哥，窗戶紙捅破了，你自己看著辦吧！我也上學去了！”二丫說完也走了。
張二媽看著又痛苦，又猶豫的大華子，安慰著“歇歇就把表兒填了吧！”
304、
政委來了。來到了胡同兒裏，來到了桂珍家的小院兒裏。
眾人熱情的把政委接到了屋裏。
桂珍問“這麼小胡同兒的您怎麼也能找著呀？沒讓我們接您去呢？”
“不用接，這邊兒我熟悉。當初，我是軍宣隊的就住在體委那邊的跳傘塔裏。”政委笑著說。“待了快一年呢！後來就去了東北！”
政委看著屋裏，“還是這個樣兒，都是這種小房子！”
姚淑琴道“南城就這樣兒！小胡同兒曲裏拐彎兒的，不像北城胡同兒還挺寬敞的。”
政委看著桌上已經擺滿了菜，繼續笑著說“嗯！很豐盛呀！”他衝著桂珍“這都是你爸爸的手藝？色香味俱佳！”
桂珍道“瞧您誇的，我爸都合不攏嘴兒了！我爸原來學的就是廚子！”
趙有發憨厚的笑“扔了好多年了！”
“嗨！這年月想不扔也沒辦法！”政委感慨著。
桂玲遞過來一條新毛巾，“您擦擦手吧！”
政委接過來擦了擦手。
桂珍介紹“這是我的二妹妹，叫桂玲，也快初中畢業了！”
政委看了一眼桂玲，擦擦手把毛巾又交還給了桂玲。
“我大妹妹叫桂平！在通縣插隊呢。”桂珍接著道。
“不是還有個弟弟嘛！”政委問桂珍。
桂珍喊貴德進屋，對政委說道“這就是我弟弟，叫貴德！”
貴德道“叔叔好！”
政委答應著“貴德！”他又衝著趙有發“生了三女兒，再添個小子，不就得了嘛！”
眾人全笑了！
屋裏正招呼著政委坐下，屋外傳來張二媽的聲音“是政委到了吧！”
說著話兒，張二媽進了屋兒。她的身後是翠蘭扶著的大華子。
“快來！快來！”姚淑琴招呼著他們進來。
政委望著還纏著紗布的大華子，關切的問“怎麼還沒拆呢？”
大華子說道“照醫生說的還有兩天！還有兩天就能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