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從天庭哪裏飄來一縷清風,紫薇星君素袖揚起,他的手輕得也飄起來,緩緩飄向我。
我的腦子裏閃過尤兒布滿血絲的眼睛,打開他的手,“你遠不如兩歲半的娃娃。”
太陽神君趕著車架經過玄女宮,紅彤彤華彩流溢拖帶金尾,搖曳在宮闈之上變幻多姿。
他的眼神瞬間黯淡,由著太陽的光輝掩去星子的眼,小星星蒙著強光射傷的眼默默淌淚。
怪我太傻還是怪他太怯?偏偏我不懂愛,隻知道紫薇星君此舉類似於推卸責任,不稀與他為伍。
我輕輕罵了句“懦夫”,踏上七彩祥雲,趕上太陽神君打了聲招呼,凡間將要天明。
蒼茫的大地上灰白霧蒙蒙,今日是個大晴天。我揮散霧氣,九黎王宮後那座蒼翠的山禿了半邊。
尤兒站在應龍身邊,狠狠地瞪著林子,道:“快些夷平這座林子!我要找玄姨!”
應龍有所察覺地抬頭望,見到一朵祥雲欣慰地點了點頭。
林中一隻白虎流竄逃離棵棵倒下的木頭,靈機一動落在林中化身白虎,我九天玄女麵皮薄的,給尤兒知道我逃了多尷尬。
奔過一棵棵樹木跑出林子,伐木的族人都嚇著了,緊握手中斧頭攢動,戒備地盯著我。尤兒掛滿淚珠的雙眼瞪大了,血絲盈滿眼眶,交織在青色瞳仁周圍如血玉一般。他抬頭問應龍,“孽龍叔叔,是不是它吃了玄姨?”
當下我差點崩潰,笨娃娃,敢情你還要殺了我給我報仇不成。哎,怎麼講法,殺了我給我報仇?
應龍抿著笑俯身在尤兒身邊咕噥:“你玄姨說不定會變老虎呢!”
尤兒疑惑地慢慢轉頭望我,臉上登時就綻開了花,一步步踮腳貓身慢慢走近,族人攔他,應龍揮了揮手。
他走到我麵前慢悠悠地伸出手,嫩柔的指尖觸上我的額頭試探地叫:“玄姨?”
我保持了趴著的姿勢,懶散是我的一貫作風,太熱情反而不像我。抖抖毛,迎向他血翡翠的眼。
尤兒見我沒有反抗,喜慶地亂揉,趴在我背上摟住我的脖子,小小頭靠過來驚叫:“玄姨!玄姨!我找到你了!”
明明是我自己出來的好吧……
我變回人形撈起尤兒,清了清嗓子假裝責問道:“孽龍叔叔有沒有告訴你亂砍亂伐是不對的?大森林裏有很多小動物依賴樹木生存,你毀了它們寶貴的家園它們要到哪裏去生活呢?就像如果九黎王宮沒有了,玄姨隻能帶你四處流浪了……”
尤兒睡著了,在我懷裏歪著頭均勻地呼吸,太陽神君的車架剛好躍出地麵,拉長我和尤兒一體的影子。
“玄女……”身後有個聲音沉沉地喊我,許多話無從開口似的停住了。
我不轉身,輕輕拍打著尤兒。尤兒蹭了蹭我的饅頭,我一個臉紅被轉到我麵前的紫薇星君瞧見。
他有些意外,臉上暈染朝霞彤紅鼓足了勇氣說:“十年也好,五年也罷,那日你說要找人好好愛一場,我願陪你過這幾年,到最後不能在一起的時候也陪你哭,給我次機會。”
他果然誤會了,應龍斜斜地扯嘴角笑,雙手抱在胸前看我怎麼回應。
“晚了,我要照顧尤兒。”我如是說,擦過紫薇星君的肩風似的朝王宮去,他好像被我刮倒了。
應龍趕上來笑道:“你回頭看一看,他可傷心呢。”
“那怎麼了,尤兒不也很難過。”我無所謂地說道,雙臂摟緊了懷裏的孩子。我不要走蜿蜒的大路,跨過鴻溝,踏過荊草,徑直回九黎王宮。
尤兒睡到日落西山,錯過了晴朗舒適的一天。往常這種氣候,他總會蹦蹦跳跳融入山林中野孩子似的穿梭探寶。
他醒了,眼裏尚有血絲,不過淡去許多。揉揉惺鬆的睡眼,湊過來笑嘻嘻問:“玄姨是不是什麼都依我?”
我正了身子清清嗓子道:“不依,尤兒沒認出白虎玄姨,孽龍叔叔給的暗示。”
他急了,拖著我的手臂搖晃,嘟囔:“玄姨賴皮!玄姨賴皮!”
“再鬧我把你送到孽龍叔叔那裏去!”我眯著眼睛惡狠狠地威脅他。
尤兒立刻安分了,乖乖地趴下抓了我的一縷青絲在手,紛繁錯雜地繞在五指間打結,末稍一團青絲捏在手裏。
那晚我抱著尤兒在屋外看星星,月亮圓圓,明亮金黃,星星卻格外黯淡,無力地掛在天空搖搖欲墜,幽暗地閃著亮光不知病了還是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