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三爺在前,項詅後兩步在後,時不時的頓足看她一眼,心裏暗想,早知還不如就女裝,這樣雌雄難辨,讓人看了更難忘。
一行人出二門,正要上馬車,急步聲近,三個少年行禮。“姑姑,侄兒一塊去。”
話音利落幹脆,堅定不一般,項詅看徐三爺蹙眉,隨即點頭答應,仆從牽來馬匹,一行人出府往衙門而去。
說是水牢卻不見水流,越是往裏去,空氣潮濕沉悶,時不時的有幽怨呼聲傳來,前麵班頭上前提著燈籠,幾個小廝在後,徐三爺身邊走著項詅和三個少年,一共七道門,回回不同的鎖鑰,直至最後一道門,裏麵傳來歌聲,這樣的場景,早聽不出好聽與否,隻覺陰森恐怖。有涼意傳來,眾人縮了肩膀。
一陣齒輪轉動聲之後,現出真正的牢房,點了燭火,周圍亮開,一串鎖鏈聲起,才將的歌聲不見,項詅從徐三爺背後出來,看著鐵柱之後縮成一團的人影,枯發蒙麵,囚衣慘白,一個人再怎麼能耐,終究是逃不過自己這一關。
聽見有人靠近,人影動了起來,突然躥起,靠著牢籠,眼神晦澀。“項詅,賤人,你終於來見我了。”
對於她的不恭,眾人無感,隻不過是窮籠困獸而已。
“我來見你,是想聽聽你怎麼說,既然你不願,那就不必了,你就等著老死此處,亂墳崗上長此久安吧。”說完甩袖就要走。
“等等。”這近半年來除了來送飯的班頭,再也沒見到別人,難道真要老死此處不成?
癱軟在地,聲音裏都是絕望。“想來他已無力,我亦掙紮全無用處。”
“項詅,我求求你,讓我出去吧,我自可憐,若是我處於姐姐的位置,何其羨,何其幸,我與你交換,項銘綸的死,項逍的死,姐姐的死,賀淑嫣的……”
隻覺一陣眩暈,父母親,長兄嫂……原來真的是她害的,眼中有了恨,心裏有了恨,身邊有人影掠過,還未來得及拉住,少年已衝至華如煙麵前,像瘋了一般,手裏拿了刑具,是鐵烙,劈頭蓋臉的往她身上招呼,聲聲尖叫聲傳來,項紹雲,這個今年才十一歲的少年,長久與徐三爺一處,自是習得拳腳,咚咚的聲音傳來,敲醒了眾人的心神,徐三爺擺手。
“拉他回來。”文尚、文清兩人忙上去拉扯,項紹雲聲音嘶啞厲聲。“你眼中可還有骨肉親情,你簡直就不是人,我自五歲起沒了雙親相護,沒了祖父關愛,項家與祖父相隨的人何其無辜,與祖父同船的人又是何其無辜,你竟生生將他們生殺,黃天在上,不殺你償命,怎對得起這些年我與姑姑相依苦楚,可憐我的姑姑,幸而有了姑父,若不然,你毀掉的就是整個項家,隻恨不能親手殺你,這一頓好打隻願出這些年受過的怨氣,你且等著,到了陰曹地府,油鍋火燎自會由你受個遍。”說至後來聲音早已泣然,顆顆淚水奪眶而出,他隻恨殺了這個惡婦亦再也見不到雙親,再無享家中天倫,文尚扶住他,隻覺全身無力,雙膝跪地喊叫。
項詅掙開徐三爺,眼中亦有淚,試問,項家誰是最苦的人,項紹雲最是,跪坐他麵前將他依靠懷中。“雲兒,傻孩子,莫要犯糊塗,你睜眼看看姑姑。”
項紹雲一聲慘然。“姑姑,為什麼,項家……”
項詅輕拍他。“好孩子,姑姑知道,姑姑都知道,你是項家的希望,你莫要這樣,你還有姑姑,你還有姑父,你六叔,七叔,再想想你妹妹嫃兒,她最是喜歡你這個哥哥了。”
項紹雲靠在她身上哭泣,項詅心中淒然,六年了,項紹雲都是個努力又上進,體貼又堅強的孩子,項詅是從小培養他,但今日看來這些都是表象,應該說這些都是他強撐出來給外人看的,內心裏,他隻是個需要親人,需要父母親,需要一個完整家庭的少年,項詅就是給得再多也代替不了沒有親生父母而缺失的感情。
徐三爺早知會如此,但人就是這樣,治病救人傷口發炎長膿從而有了腐肉,若是不割去,就是表麵有新肉長出,終究是留有後患,最好的法子就是在傷口上撒鹽除根,沒了腐肉,才是最好的法子,才能新生。
待項紹雲稍冷靜些,班頭搬了座椅進來,眾人坐著,再看項義、項維,兩人早已驚呆,哪時侯見過這樣瘋狂的項紹雲,哪時候又見過項詅這般堅強的女子也有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