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有了他親自賜給我的金牌,宮中禁衛軍大部也都是樂正炎的人,被下了禁聲令,因此出宮喬裝上朝也方便許多。我甚至覺得,這樣下去,兩年興許不是什麼問題。想到這裏,我的心情放鬆了些許,卻又因為突然想起今日他托羅公公給我的密令,令我與他一同去八月十五,李相家的賞月宴,而變得沉重起來。
我自然了解,李相再蠢也不至於邀他赴宴,所以唯一原因的便是,李相身邊也有他的人,早早向他通風報信過。原本以為他在這偌大的朝野中孤立無援,這樣看來,他早已開始布下人與網,隻是朝中之人,知之甚少罷了。想來這次去李相府上也隻是探探風聲,並不會兵刃相見,會安全的多。但是這麼一來,鎮西大將軍倒戈向聖上自然也是人盡皆知了。這樣一來,我便別無選擇,徹徹底底變成他的人了吧!許是在朝上站了幾個時辰,回來格外疲憊,於是這天就早早睡下了。
八月十五這天,幾乎跑遍了京城所有店家,才找到可以適合我這瘦小身板的男裝。我暗暗懊惱自己沒有考慮到這一層,浪費了許多時間。最後隻好匆匆換上衣服,趕赴約定的地點。幾經曲折,我才找到趙纊霖說的地方--複雲樓與他們會合。我剛坐下沒一會,便有一位小二將我帶領至偏門,上了早已準備好的馬車。這小小的馬車細細看來卻有大講究,車身選用最好的黃銅,車軸也泛著最上等的百煉鋼的色澤,車內空間要比在車外小得多,緣是因為中間有夾層的緣故吧。如若不出所料,這夾層內應該都是兵器。
父親是將軍,所以我多少對兵器馬車有些了解,卻從未見過這樣的設計,想到這我不禁點了點頭道了聲:“好車!”卻忘記身邊還坐著的三位。趙纊霖聽到我的讚美隻是微微抬了下眼,隨後就繼續闔眼休息,倒是莫澄嵐微笑著回應我:“這車是皇上與炎一起設計的,世上僅此一輛。”聽到他說話,我才有時間細細端詳起同車的三人來,一個溫良如春風,一個衝動似赤炎,另一個,隻能用尊貴無比來形容,卻描述不出心性來。“不敏班門弄斧了。”我低了低頭,對莫澄嵐報以感激的一笑。
“主子,到了。”車夫小聲的彙報,我卻在黑暗中清楚看到趙纊霖的眼睛瞬間睜開,透著不明的光亮,直到多年後,我在一個女人眼中看到了同樣的光,我才知道,那是對所愛之物誌在必得的決心。
我們一行四人下了車,朝相府大門走去。“上,我們還是再等等吧!”走了兩步,我突然站住了腳步。其他三人都轉身看我,然後又都順著我的方向朝相府的牆內看去。“有危險麼?”樂正炎扶了扶腰部,想要拔出腰間暗器,卻被我上手製止。“仔細聽。”我壓低了聲音對他說,瞬間他們都恍然大悟過來。相府中,太安靜了!這怎會是舉辦宴會的人家呢?我自是有一副女子的心腸,又在邊塞長大,小時就與爹爹枕著皮靴睡在地上,隻為能在熟睡時也能聽到敵人的馬蹄,所以很快發現了其中端倪“難道是我們被發現了?”樂正炎一臉懊惱,垂頭喪氣的樣子甚是可愛。
“不見得。”莫澄嵐思索著開口,“怕是李相將酒宴移到密室去了!”
密室!想府中竟有密室,並且,這麼隱秘的消息都給皇帝知道了去,不知這李相知道了還會不會想繼續鬥下去,想來這位皇上也是有些手段。我無意中抬頭看了看趙纊霖,卻發現他也直勾勾地盯著我,我被那眼神懾的有些心慌,隻好僵硬地轉移開視線。“邵兄,不如你和上在外麵等候,我與炎進去探探虛實。”莫澄嵐建議說。看著兩個輕盈的身形越過高牆,我才後悔自己當時為什麼不與父親習些武藝。誰知莫澄嵐與樂正炎剛走了不久,便有由遠及進的腳步聲踏踏而來。不一會,我和趙纊霖便被裏三層外三層的兵士包圍住了。“哈哈哈,既然聖上想參加微臣家的賞月宴,那不如就進府中來吧。”一個體型瘦削的老者慢慢走來,眼中卻透著深深的不屑。“竭盡所能,拖延時間。”趙纊霖用隻有我二人能聽到的聲音,小聲命令著。
直到被“請”到花園中,我才明白過來,如果讓李相知道今天我們四人都來了,那麼我們的下場隻有葬身此地了,除非他以為莫澄嵐和樂正炎還在宮中,才會有所顧忌,放我和趙纊霖一條生路。而依眼前的情況,兵士大都都聚集在花園中看守,所以現在拖延便是最好的時機。這時,李相做了一個對趙纊霖微微一躬身,便坐進了席中,還召來了歌姬,歌舞升平,一副熱火朝天的景象。而我也瞅準這個時機,坐在席中,大口飲起酒來。看到對麵的趙纊霖一臉迷惑的樣子,我隻苦笑一聲,然後繼續把那辛辣的液體往嘴裏灌。
過了大概兩柱香的功夫,原本聚集在花園中的兵士都一一準備散去,幸好我已有所準備,便適時站了起來,說要去如廁。狡猾如李相怎會讓我單獨去,便假借護送為由安排了兩個兵士押著我。我自是鬧了起來,嚷嚷說有人在如何能安心如廁,一副莽撞醉漢的樣子。恰巧此時,一個兵士不明好歹地抓住了我的衣袖,我便瞅準了時機,衝上去對著李相這老頭胡子頭發揪扯起來。一旁的人都沒有反應過來,所以都隻怔怔地看著我撒潑。
“你這直娘的禿驢,膽敢將小爺囚禁起來,小爺說要如廁便是如廁,還派人跟著我作甚,小爺來到這京城心中本就諸多不爽,看我今天不教訓你個潑才!”一個瘦削的書生自是敵不過我一個邊塞長大的武官之女,眾人拉了半天,也沒有拉開我揪在他頭發上的手。原本準備散開的兵士也都回來,準備幫幫自家主子。而我呢,則是使盡全力,把自小聽到的髒話都罵了一遍,直到聽到府外傳來約定好的信號聲,才罵罵咧咧鬆了手。轉身就往府外走去。一旁的人本想禁住我,卻因為沒有自家主子的命令甚是為難,趁著這個空隙,我便趕緊拉了趙纊霖趕出了相府。看著他憋著笑意的臉,我心中卻叫苦不迭,邵姈堇雖然不是什麼名門淑女,但卻好歹也品性端正,這一幕要是給爹娘兄長知道,以後怕是沒有活下去的顏麵了。
一進入馬車,便看見莫澄嵐緊張的目光:“邵兄,皇上,你們有受傷麼?”我黑著臉搖搖頭,卻半天沒聽見趙纊霖的回應。轉頭一看,才看到他顫抖的肩膀。“上?”樂正炎一臉緊張地看看我,又看看趙纊霖。“嵐,先,先,等少頃。”隨後便扶著肩膀隱隱笑了起來。我悶哼一聲,把臉扭到了一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