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會兒,李太醫進了屋,趕忙給趙纊霖喂了藥,不消兩柱香的時間,趙纊霖的神色便舒緩了很多。
隻見李太醫緩緩跪下,請罪道:“微臣罪該萬死,竟然沒有囑咐皇上忌口之食,還請皇上降罪。”
趙纊霖點點頭,聲音雖然有些虛弱但不失威嚴:“愛卿請起,這幾次就診時間都緊促,場麵也七顛八倒,朕不怪的。”說著還要坐起身,親手摻起李太醫。
李太醫從先帝時期就盡心盡力為各位皇室貴胄服務,因此趙纊霖對他最為器重和尊敬。
李太醫一看如此,更不敢當,趕忙自己起身,細思索了片刻,又囑咐道:“恕微臣多嘴,這幾日皇上不如就留在堇昭儀的宮中吧。現在其他宮各位主子都不知道皇上受傷的事情,難免會觸犯忌諱,到那時,皇上的傷若是想痊愈,便更難了。”
李太醫看過今天趙纊霖身上的傷便八九不離十猜出在絳萼閣發生了什麼,但隻好用“觸犯忌諱”四個字淡淡掩過去。
趙纊霖想了想,道:“這樣也好。”就算刺兒再不好,可她總不會穿著一身輕煙羅衣在自己麵前晃來晃去。
我一聽這話,頓時跌入了絕望的穀底,不知道自己又要犧牲多少個安逸的早晨。我戀戀不舍看了看自個兒的床,心中一遍遍哀歎著,一頓安穩覺真的很過分麼?再看看趙纊霖,他身上的傷沒有一個月是好不利索了。
“還請昭儀以大局為重啊。”那李太醫看我半天不答應,以為我還在介意剛才的事情,我一聽這話,臉上騰的冒起熱氣來,天地良心,我真的沒有吃他的醋。而一眾宮人也覺得剛剛我的行為好似小兩口吵架鬧仗,一臉說不清道不明地看著我。我知道辯解已經沒有什麼用了,隻好囁啜道:“小的知道了。”
明顯看到趙纊霖那廝的嘴角抽了抽,我回身狠狠贈他一枚白眼。卻不想那廝笑的更加肆無忌憚了。我氣結,隻得轉過身來,不再言語。
不一會,李太醫又號了號他的脈,確定已經沒有問題,便也離開了。
“清倻,明早吩咐小灶準備些牛肉,青菜,還有,告訴禦膳房,明兒個皇上的早膳也不從禦膳房宣了。”我懶得去看他奸計得逞的笑容,便忙忙碌碌吩咐起來。
趙纊霖的病因我而起,在我宮裏調養的這些天我一定要竭盡全力讓他痊愈。一來彌補我的錯。二來他痊愈後便不用日日來燕和殿,惹出各色事端來。
接下來,我又吩咐宮人們換上棉布衣裳,以免衣服上的飛屑觸發他的病情。而我自己也去換了身棉質衣裙。宮中的衣服大多是綾羅錦緞,因此能找到一件棉質的已經很不容易。再看這衣裙,淡紫色甚是素雅,又用銀線勾了邊,領襟上也隻有素素的幾片花樣,裙角還盛開著朵朵櫻花,甚合我意。
又因為已經到了晚上,便讓清倻替我卸了發飾拆了宮髻,隻讓一根白銀簪鬆鬆地將頭發挽起。等一切收拾妥帖,我終於得空進屋歇息片刻。而趙纊霖那廝早已經沒心沒肺地睡著了。
看著他睡覺的樣子,我又想到今日那些宮人們捂嘴偷笑的樣子。麵上不由發起熱來,便置氣不去看他,準備在藤椅上歇下,卻又不忍心看他身上連個被衾都未覆,隻好又上前去扯了個薄些的被子蓋在他身上。
無意中瞥見他的傷口,我吹了幾口氣,發現傷口還是水澤盈盈,我知道這不是什麼好跡象,有膿水便證明炎症的幾率大。隻有傷口幹了,傷口才能開始愈合。
我隻好拿了把團扇,朝著他的傷口送去徐徐的風,希望這樣,那些膿水能早些幹了。也是這樣,我終於得空好好端詳麵前的男子,麵如冠玉,挺鼻薄唇,兩道劍眉也終於在睡覺的時刻,舒展成一個溫和的弧度。而最美的,莫過於那緊閉的眸華,他的眸子一睜開,仿佛有一整個宇宙。有無數星子在內裏旋轉,我永遠也不知道,下一秒會看到那顆星子的光華。
他的眸子中總有君臨天下的威嚴霸氣,好似傲視寒冬開起的梅花。
而玉墨軒的眸子中,總噙著溫柔的笑意,像是春日裏的櫻花,一瓣,一瓣,飄落在我的心裏。可是此刻,這一瓣瓣的櫻花卻好似柳葉飛刀,割的心裏一陣陣發痛。這樣蕭條的夜晚,我總容易想起他的笑容。他環著我,教我射箭時的溫暖手臂,他調侃我時眼中狡黠的光,他垂頭喪氣,說:“小爺一直記掛著你。”時的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