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是蔚州人氏。家裏世代從商。”
“那大人又是哪年的進士啊？”
“是正統（注13）4年。”
“噢，那就是吏部尚書的門生了。”
“這些年多靠吏部尚書提拔。”原來是吏部尚書一派的。
“王大人這次來不知所為何事？”
“小人久聞王爺擅長書畫。此來想請王爺為小人題一扇麵（注14）。”擅長書畫？題扇麵？子虛烏有的事情也拿來巴結，真不上道。罷了，快快打發了他得了。
“得大人錯愛，此乃小王殊榮。不知大人想提何字？”
“全憑王爺做主。”嗯，寫什麼好呢，讓我想想。
“那就提一首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注15）好了。”算是暗示他別當官了，早早回家種地去吧。
“甚好甚好。”說著他變呈上了手中的折扇。我也吩咐小風筆墨伺候。
這折扇以青竹為骨，以絲絹為麵，暗紋塗香，看起來像是蘇扇（注16），確是風雅之物。扇麵上已花了一幅山鳥圖，卻無題跋（注17），正好就寫在這裏吧。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一首詩寫下來，扇麵上已沒有一點空處了。哎，又可惜了一把好扇，就這麼讓我亂塗亂畫的糟踏了。這個王於飛，真會糟蹋東西，我今天都說多少個可惜了，數都數不清。
“小王我才疏學淺，不知大人可滿意？”可憐我口中還得繼續應付下去。
“王爺這可是魏碑（注18）？”
“小王不才，正是。”
“不愧是王爺，這字寫的是細瘦有力，清俊挺拔啊。”
“不敢當，大人喜歡就好。”我喝口茶潤潤嗓子，又說道，“大人可還有事？”一付打算送客的姿態。
“今日能得王爺墨寶真是一件快事。現在時間也晚了，就此告辭。”
“王大人走好。小王就不遠送了。小風，替本王送客。”
“王爺留步。”說著他就隨小風出去了。和這些人說話，果然還是很無趣。恩，現在天色還早，進宮找皇兄去。
備注：
10．違和：指身體不舒服。
11．派係：明英宗朱祁鎮在位時，以王振為首，宦官當朝，結朋黨，欺外臣，蒙聖聽。派係即使指朋黨中各各首領不同的黨派。
12．禮單：送禮時，呈於收禮人，寫有禮物名錄的單子。
13．正統：明英宗朱祁鎮的年號。
14．題扇麵：指在扇子上題字或繪畫，一般都是請自己敬佩或擅長書畫的人題寫。也常用作官場上的巴結手段，同時以潤筆行賄。潤筆指做字畫所得的報酬。
15．陶淵明的《歸去來兮辭》：陶淵明，晉宋時期詩人、辭賦家、散文家。一名潛，字元亮，私諡靖節。潯陽柴桑(今江西九江西南)人。他多做田園詩，是有名的田園詩人。《歸去來兮辭》主旨即是勸人歸園田居，全詩如下：
歸去來兮，田園將蕪胡不歸！既自以心為形役，奚惆悵而獨悲？悟已往之不諫，知來者之可追。實迷途其未遠，覺今是而昨非。舟遙遙以輕颺，風飄飄而吹衣。問征夫以前路，恨晨光之熹微。
乃瞻衡宇，載欣載奔。僮仆歡迎，稚子候門。三徑就荒，鬆菊猶存。攜幼入室，有酒盈樽。引壺觴以自酌，眄庭柯以怡顏。倚南窗以寄傲，審容膝之易安。園日涉以成趣，門雖設而常關。策扶老以流憩，時矯首而遐觀。雲無心以出岫，鳥倦飛而知還。景翳翳以將入，撫孤鬆而盤桓。
歸去來兮，請息交以絕遊。世與我而相違，複駕言兮焉求？悅親戚之情話，樂琴書以消憂。農人告餘以春及，將有事於西疇。或命巾車，或棹孤舟。既窈窕以尋壑，亦崎嶇而經丘。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
已矣乎！寓形宇內複幾時！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乎遑遑欲何之？富貴非吾願，帝鄉不可期。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複奚疑！
16．蘇扇：折扇源自日本。北宋年間，作為貢品傳入我國，興盛於明清，是文人雅士的掌中物。扇骨有用象牙、玳瑁、檀香等名貴材料製成，扇麵則分灑金、混金、捶金、塗香數種，有的還請能工巧匠在扇骨的麵上精雕細刻，成為一件珍貴藝術品。折扇發展到明代嘉靖年間，分為杭扇、蘇扇、寧扇等流派。蘇扇以白紙扇為主，多以竹子為扇骨，以紙絹為扇麵，製作考究，工藝精良。
17．題跋：古人作畫，以詩詞作為題跋，一般以此點撥畫中主旨，也有的時候畫與題跋無關。
18．魏碑：書法的一種字體。原指南北朝時期北朝用於碑刻的一種流行字體，不要特點是俊秀勁健，富有陽剛之氣。後來曆代有人競相臨習模仿，流傳至今。現在也是硬筆書法的一種字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