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趴在床上,哎呀哎喲地叫。褲子褪到了小腿,季盈懷正坐在床邊為他上藥。清虛靈仙打了四九一頓,算是替他出了一口氣,因此他也沒有再冷著臉對四九了。
“這藥是青靈子上仙特意命人送來的靈藥,你這傷不用幾日便會好的。”他一麵說著,一麵小心地將清涼的藥膏均勻地抹在四九的傷口上。
四九扭頭看看他。此時季盈懷低頭垂眸的樣子,倒是十分溫柔婉轉。他戴著翡翠鐲的雪白手腕擱在彩色錦褥上,越發襯得那皓腕長指十分瑩潤好看。四九心中一動,伸手將季盈懷的手腕握在手心裏。
季盈懷將手抽回,停下動作看著四九,似乎是有些動怒。四九吸吸鼻子,道:“我給打了十幾板子,摸回你的手都不成麼……”
“你方才就是栽在那貪戀美色上,怎麼學不乖呢!”
“……我自幼時便是如此。我師父也說我前生是貪愛美色的蝴蝶……這是天性,怎麼改得過來……”
季盈懷搖頭,歎了一口氣,起身走了出去。四九仰起脖子,從花枝掩映的小窗間,看著他不徐不疾地走出了院子,那一片白衣翠紗的衣角也在搖落的杏花間消失不見。
青靈子給的的確是好藥。四九在床上躺了沒幾天,便又能活蹦亂跳了。他同季盈懷商定明日回去,於是今日他一大早便起來,前往青虹鎮看望阿靈,過了這次,大約又要有好幾個月見不到他們了。
四九自然是不好意思邀季盈懷一同前往。阿靈見到他獨自一個人,於是又將他狠狠嘲笑了一番。四九不同他計較,坐在房間裏喝茶,阿靈嫌不夠熱鬧,把四九拉到外麵樓中,讓人擺了張小桌子放茶水。
他這麼一鬧,那些認識四九的小哥兒自然也都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問四九關於季盈懷的事。
薔哥兒問四九:“四九哥,季大人不是請你幫忙麼?你幫了沒啊?”
四九點點頭,一臉認真道:“幫了啊,這事若是沒我,季大人可有得頭疼哩!”說真話往往沒有人相信,四九也就不在意,把這連日來的事情添油加醋將給他們聽。少年們聽了,一個個拍手大笑,樂不可支。
正笑作一團間,樓外走進一個人。四九瞥了他一眼,屁股立刻痛了起來!那人帶著小童子,在樓內四下打量,滿臉好奇之色。四九見他眼光朝這邊掃來,忙用袖子擋住麵頰,唯恐讓他認了出來。
嗚呼,這清虛靈仙下山遊玩,為什麼沒有人告訴他這裏是什麼地方啊?
此時一小哥兒脆生生問道:“四九哥,你怎麼了?麵色好難看啊?”
清虛靈仙聽見聲音,朝四九那裏看過去,恰恰對上了四九的眼光。他啊了一聲,朝四九那裏走過去,道:“好啊,四九,你竟然來這種地方,你……”
既然被他看到,四九索性不再躲避,站起來打斷他的話道:“這等煙花巷陌,大人來這裏又是做什麼的?啊,似大人這般高潔清雅之人,必然是不會來嫖男人的,那大人來此處作甚?”
四九一番話,堵得清虛靈仙沒有辦法開口了。他居然忘了自己也是來這種地方看看的,這個四九把話說得這樣絕,又給他戴了一頂高帽子,簡直讓他沒辦法反駁沒辦法接話了!這個混蛋太可惡了!偏偏他可惡,自己卻找不到他的錯處!
清虛靈仙暗恨自己上回那一通板子打少了。
四九瞪著圓圓的大眼睛看著清虛靈仙,似乎在等他作解釋。見清虛靈仙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四九暗自大笑不已,算是為自己的屁股報了仇了。他又開口道:“難道是大人神機妙算,算到小人在此處嫖男人,所以特地過來捉拿小人?啊,大人這樣嘔心瀝血為四九著想,四九真是好生感動啊!”
這個混蛋啊!清虛靈仙剛想用這個理由,竟然又被他搶先一步,堵得他沒有話可以說了。太可恨了!然而知道他可恨,卻沒有辦法整治他,這才是最可恨的!
清虛靈仙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像四九這樣的人,明明是個潑皮無賴,說話卻又滴水不漏,隻言片語就可以氣得人吐血,這到底是什麼世道啊!這年頭,莫不是做地府鬼差的都是四九這般滿口胡言鬼話連篇卻偏偏毫無破綻的啊?!
此時一邊的薔哥兒開口道:“四九哥,你認識這位公子麼?這位公子貴姓啊?”
四九喝了一口茶,尚來不及開口,清虛靈仙便道:“免貴季,名盈懷。”
四九一口茶好懸沒噴出來!
阿靈啊了一聲,對四九道:“原來四九哥你真的認識季大人啊!”
另有幾個少年圍上清虛靈仙,邀他入座,又命人上好茶,這一番大動靜,招來樓裏許多人的目光。清虛靈仙坐在四九對麵,挺和氣地對其他人笑道:“方才你們在說什麼?好生熱鬧。”
他這一笑不知又讓多少人失魂落魄,唯有四九秉承聖賢古訓,絕不對美人多看一眼,他眼觀鼻鼻觀心,坐在那裏一動不動。旁邊反映快的忙答道:“是四九哥在說他這幾日同季大人您在一起的經曆哩。四九哥方才說道他被一個狠毒刁鑽的大美人給打了板子,季大人你為他上藥的這一段。”
“哦?狠毒刁鑽的大美人?”清虛靈仙握緊茶杯,桀桀桀笑起來,雙眼一瞬不瞬陰煞煞地看著四九。四九低頭,用頭頂承受他那怨毒無比的目光。四九他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