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九不常在人前露麵了。每日裏,他做完了差事就是回自己屋裏。偶爾上人間辦差事,也不再四處溜達,小倌館的那些朋友,他都很少去看了。
他在地府這麼一躲就是一個季節。待他再上陽間查賬時,赫然發現時序已是白雪皚皚的三九嚴冬了。他辦完差事,又順道在酒鋪裏買了三兩老酒,打算回去喝酒暖身子。
一個人過冬,總是會格外寂寞格外寒冷,酒雖生愁,但總好過一人獨對西窗寥寥寒冬聽雪的淒苦傷懷。這種日子他過了八百年,不想再過了。
四九回到屋裏,把酒放在桌上。此時他掃了一眼床鋪,不禁愣住了。他走的時候,明明已將棉被折好放在床頭,這時卻不知有誰動過,棉被都攤開在床上。
他走過去,伸出有些顫抖的手掀開棉被。棉被下麵,是……一條滑溜溜的小蛇。
此時小蛇被奪走棉被,立時被寒風刺激得彈跳起來,吐著蛇信,十分憤怒地罵道:“死四九,你想凍死我嗎!快把被子還給我!”
四九無言地拎起小蛇,扔出門外,把被子重新折好。
小蛇,也就是鬱離子,在雪地裏滾了兩滾,噗地一聲變成了小孩童。鬱離子氣憤地從雪地裏爬起來,哆哆嗦嗦拍掉身上的雪,跑進屋子裏。
他伸出小手死命捶打四九,罵道:“混蛋四九!把被子還給我!我要凍僵了!”
四九無奈地按住鬱離子不斷撲騰的小手,把他抱起來,問道:“小梨子,你不在氣候溫暖的紫薇山冬眠,到我這裏來做什麼?”
“你以為我很想來嗎?還不是那個小鳥讓我過來的。”鬱離子說著,雙手摟住四九的脖頸,團起手腳往他懷裏鑽。
四九抱著鬱離子在桌邊坐下,倒了酒喝了一口,問道:“鬆鶴子讓你來這裏做什麼?”
“他讓我來給你送信。”鬱離子說著,從懷裏翻出一封皺巴巴的信箋交給四九。
四九鬆開鬱離子,接過信打開,裏麵還有一封信。信上是他四師弟重華子的筆跡。
鬱離子從四九懷裏跳下來,跑到床上將棉被打開裹在身上,佛陀似的團坐在那裏看著四九,問道:“小鳥在信裏說了什麼啊?”
“他說啊……”四九看看鬆鶴子的那封信,念出聲來:“找個地方把鬱離子那個搗蛋鬼解決掉,別讓師父知道。三師弟敬上。”
鬱離子聽完,眯起眼睛嘿嘿嘿哼笑起來。
四九又拿起重華子的信,仔細看了看。
這封信,原來是向他求助的。重華子近年一直在蓬萊島,協助搖光星君一同管理島上事物。近段時間出了件怪事,島上時常出現奇怪的卦陣,住民走進去,便再也沒有出來過。紫微星君一門以精於陰陽卜爻,周易推演聞名,紫微星君前往西天聽佛祖講禪了,因此重華子便想到請師兄弟中最為精通八卦推演的四九前去幫忙。
四九想了想,自己近日也無事要做,不如便去蓬萊島一趟,也順便看看重華子。他收好信,回頭看了鬱離子一眼,那小孩同正皺著眉頭歪著腦袋,不知在琢磨什麼對付鬆鶴子的鬼點子。
四九向他問道:“鬆鶴子不想讓你回去,要不你就跟我去蓬萊島玩一玩,也看看你四師兄?”
“四師兄?”鬱離子想了想,問道:“重華子嗎?他長得怎麼樣?有小鳥漂亮嗎?”
“你見到就知道了。”四九把酒喝完,開始收拾東西。
第二日他在判官那裏告了假,便抱著鬱離子上路了。
蓬萊島在極南方,需要走很遠的路。因為沒有冥道可通,四九隻得取道陽界,在漫天飛雪間前行。鬱離子極為畏寒,即使變成小蛇縮在四九懷裏,也仍然冷得不停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