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青梅煮酒話桑麻
劉奭難得聽她認一次錯,更何況是這麼不靠譜的認錯,哪裏肯當真?所以他雖然嘴角不由溢出笑來,想起舊賬,依然板著臉說:“果真如此嗎?朕可有些信不過!朕更不信吾鄉有什麼好玩的,叫你戀戀不舍得不肯回來?”
一聽此言,未央馬上不樂意地抗議:“皇兄,我早就教人告訴您,我在監造陵墓,是做正事,不是玩,您就是不信!”又壓低聲音咕噥,“您明知我不能讓我爹娘的墳塋永遠沒在荒郊野嶺中!”
“就算是監造陵墓,一定要你在場嗎?你又懂些什麼?你自己若這般能幹,要朕給你的公主丞做何用?”雖然未央的這套說辭重複了無數遍,卻並不能收到從量變到質變的效果。就算劉奭從一開始就承認她情有可原,但直到現在仍不肯輕易饒恕她的抗旨之罪!
未央一看糊弄不過去,立即換上平生最為委屈的口氣辯解:“可是我到了那裏才不到十天,您就派人催我回來,那時候陵址都還沒選好,我怎麼好離開呢?後來忙完了我是想回京來著,可是一想到您說了,我要當時不回來就永遠別回來了,所以就沒敢再次抗旨!”
明知她在狡辯,劉奭想起前言卻忍不住笑:“那你這次怎麼敢抗旨了?難不成是在蠻荒之地多呆了幾日,把膽子練大了?”
“這次嘛……因為皇兄說要給我做生日,嘿嘿,好像沒我不行吧!”劉奭的忍俊不禁傳染給未央就變成了訕笑,訕完她又氣忿忿地加一句,“皇兄這次派去的那個主事討厭死了,我走到哪裏他就跟到哪裏,連我吃飯都站旁邊看著,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難纏的人呐!”
一聽她為此大發牢騷,劉奭不由暗自笑歎:原來你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人糾纏不休。隻可惜你這輩子注定求仁不得仁,天命不可違!
他這樣心念一動,當即不露聲色地抬眼向侍立在側的中書令一望。弘恭知機,忙躬身退下,須臾便聽有人在艙口處告稟:“清河崔屺願為長公主獻上一曲《鳳求凰》,以恭祝殿下芳辰,叩請陛下恩準!”
皇帝特旨在上林苑為新寡的皇妹大張旗鼓操辦生日,還專門召集京中尚未婚配的青年俊彥齊前賀壽,用意自然不言而喻。
而在劉奭特意派出那個狗皮膏藥一般的主事到吾鄉傳旨之時,未央已然猜知這個生日慶典的真正主題是什麼。當時她雖暗自心傷,卻也明知這是必然結果。若非如此,她又怎肯奉命回京。而且還誇口說保證一切聽他的?
劉奭看她先是若有所思,而後但笑不語,看似默許卻又有些揶揄的味道,知她必是心事無限,隻是事已至此,他也隻能裝作視而不見,輕咳一聲說:“惠平,這位崔氏子弟既如此有心,朕就準了!”尾音略微提高,顯然在等她表態。
未央雖在京中時間不長,卻也聞知這位崔屺絕非普通的“崔氏子弟”,乃是在人才濟濟的帝都享有“崔郎”之稱的翩翩佳公子。他能得此美名,一方麵當是因為他出身於名滿天下的清河望族崔氏,更重要的是他本人不僅品貌俱佳,而且詩詞歌賦樣樣精湛,琴棋書畫均占鼇頭,年僅二十五歲已做到秩俸八百石的禮官大夫,稱得上是目前長安城裏風頭最勁的青年才俊了。
未央固然並無興趣弄清這位“崔郎”是否盛名之下難符其實,卻也不想辜負劉奭的心意,隻得含笑點頭:“那就有勞禮官大人了!”
未央之意既不在琴音,自然把賞曲時的心力都花在尋思如何向劉奭推脫的借口上。等到《鳳求凰》悠長的尾音落下,她已有成竹在胸,十分客氣地感謝了崔才子的“盛情和妙音”,含笑目送他告退出去。
估摸著崔屺走得遠了,她才迎著劉奭探詢的目光說:“皇兄,惠平有一事不明,還要請您指點一二!”稍頓片刻才“噗嗤”一笑,低聲道,“不知這位崔氏子弟敬獻《鳳求凰》出於何意?是重在獻技呢?還是旨在表意?若是為了顯揚琴藝,皇兄自知我向來不通音律,故而絕非才子知音;若為表意的話……崔郎自比一賦千金的司馬相如綽綽有餘,隻是惠平既無文君之文采,更無當壚賣酒之才幹,豈不辱沒了春風得意的禮官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