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汪鎮山對管祝霖的工作顯出不滿意來,他當著宣四少的麵說:“老管啊,煮熟的鴨子都能飛了,你是怎麼安排布置的,幸而我發現你的遺缺,在北圩門補了兵,就這樣也沒有抓住他們,看來這中隊長一職你是不能幹了,不如讓四少來幹,你在旁協助吧。”
管祝霖不好吱聲,宣四少就說,“鎮長啊,你這麼就撤了老管的職,他即便表麵願意,內心也不服帖,不如讓他把管莊的事情處理完了,今後能放心回到管莊,再讓他放手也不遲。”
“對對對,我一定好好幹,絕不辜負鎮長的栽培,明日起,我就把那兩個晦氣鬼送走。”
“對了,你不能再給我惹事,即便他們和你有仇,你也不能私下做掉了他們,而應該留給國民政府去審判,以懲戒更多的人,現如今個個都有是非心,若不能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還不如不抓。”
汪鎮山不得不賣宣四少爺的麵子,他剛才不過是譏諷的話,管祝霖也是他的左膀右臂,真撤了職一時難有合適的人手,宣四少是宣家在新安鎮唯一合法的繼承人,他上麵有三個哥哥,一個是國民政府裏的高官,一個在某軍閥那裏任參謀,還有一個在辛亥革命時,戰死在武昌起義的戰場上,所以這一家能盡得榮耀,國民政府成立之初,他的大哥便以弟弟的軍功爭得中山勳章,並得以留在總統府任參事,宣父更以三個兒子掙來的軍功在蘇北大地廣置家產,以淮陰沭陽一線,留下多處豪宅,置有多處宣府,如今海西境內宣圩即為其家地產之一,及其年過古稀,又討得一房小老婆,生下了四少,而有了四少之後,宣父是極其溺愛,在新安鎮又置下了大片家產,雖然宣父極力為小兒子創造良好的條件,然四少卻隻是繡花的枕頭,念了多年的私塾,腹裏仍然空空,屬於不學無術之輩,沾花惹草之徒。他兩個在外麵的哥哥就並不待見,看到他總是厭惡,教訓起來也是惡聲惡語,四少就更是漂浪,與街邊一班混子熟悉,整日不幹正事,宣父此時年事已高,已經沒有精力操勞,唯希望哥哥能把弟弟引領出去,就多次去信懇求,大哥沒有辦法,便把四少送到日本留學了兩年。
四少從日本回來之後,原本該出去做事,怎奈他在日本除了學幾句簡單的日語,交了幾個日本的朋友,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本事,宣父歲數大了,非常想念小兒子,看到他回來,任憑別人如何勸說就是不讓他再走出去。
宣四少隻能在新安鎮服侍父親終老,期間娶了一位姓徐的少奶奶,是一位可人兒,宣四少奶奶在娘家就嬌養慣了,到這裏更是手梢不動,各事不做,傳說她在全國解放的時候,到了大街上認不得五穀雜糧,以致把食鹽當著大米。更不知生火做飯,食物是怎麼從廚房裏做出來的。
宣四少守著嬌妻,越發離不開這裏,他的舅兄又是鄰鎮最大的地方保安司令,對這個妹婿就時常關照,督促他在家相妻教子,斷了在外沾染的習慣,宣四少出軌的心雖時時有,但又懼於妻舅的權勢,直至舅兄出軌後,沒臉說他時才敢花心。
宣四少就暫如老父所願,在鎮上守著老父,至老父兩腿一伸見了閻王,他就把信息給兩個哥哥,希望他們能提攜自己出去做事。然而,他在外當官的兩個哥哥聽到信息,不過是回來操持了幾天,就把這裏的一切依舊留給了這個最小的弟弟。
守著偌大的家業,宣四少是徹底走不了,新安鎮一半的產業都和他家有關係,一切都需要人手照看,田地,船運,漁業捕撈,所有這些產業都需要他指派人照看,而宣四少兩個哥哥走了之後,並不再和他聯係,也不希望他再到外地去,這樣一來,他唯有淨心在新安鎮,守著嬌妻安頓下來。
然他除了下棋,一切事務都是不通,唯交代與別人。
汪鎮山真要把兵權交給他,他還不知如何去操持訓練,更不能服住那些土匪出生的兵丁。
汪鎮山父輩便和宣父交好,從沭陽過來之後,其父曾一度在宣家管事,後宣父看汪鎮山聰明可愛,便供他讀完私塾,而他各項學業都優秀,宣父看小兒浪蕩,便有心留他繼續為宣家管事,後來,更是去信讓大兒子活動,扶持他做了鎮長。
宣父的意圖很明顯,就是希望他在百年之後,汪鎮山在新安鎮立穩腳跟,繼續為他家服務,替他照顧好小兒子。
這種到死都寵摜小兒子的父親,當今天下比比皆是,宣父不過是其中之一而已。
汪鎮山當時說了幾句氣話,便要求管祝霖把鎮公所牢房裏的人送走,因為隔日便是他母親的壽宴,而留在鎮公所裏的兩個人卻是麻煩,既不能殺也不能放,殺了有更大的民憤,作為鎮長也沒有這個特權,而放了會引起更多的人揭竿作對,以為都好造反,現在唯有把這個燙手的山芋送走,送到板浦去審判,交由那裏的灌雲縣國民政府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