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浮雲如白衣,斯須改變如蒼狗”早間到教室裏心還沒沉寂下來,旖桑隨手揀了一本唐詩翻讀。

“夏旖桑,門外頭有人找你!”心剛要有點靜下來的意思了,卻被突如其來的浮雲擾亂,幾分納悶湧上她的心頭:誰能要找我啊?自民國廿八年聖瑪利亞女校在聖約翰大學校園裏建起了斐蔚堂(Grave’shall),學生全部走讀。由於聖瑪利亞女中就在聖約翰大學裏麵的緣故,原先就讀聖校的很多女孩子高三從聖校畢業之後,便選擇了就讀聖約翰大學。故而在聖約翰大學裏頭令旖桑覺得熟悉的麵孔倒是數見不鮮,自然知道她夏旖桑的人也不計其數,但雖說如此她卻沒有交過一個朋友,大家都以為她是性格內向怕生才不願與人過多接觸,然而非也。那裏頭真正的緣故,連夏旖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能不能稱之為緣故。心裏徘徊著那“緣故”旖桑無奈搖著腦袋往門外走去,隻見是隔壁班的黎汶汶堆了一臉笑容在外頭等候她。

“夏同學,肖靄家別館重修前幾日竣工了,不曉得你今天放學可是有空,如果方便的話不如賞臉去吃個下午茶吧。肖靄是非常希望你去的,你若是怕生,尚珍可以陪你一道過去。”

黎汶汶口中提的尚珍,是夏旖桑的同班同學,坐在夏旖桑的後排,平日兩人的關係還是算不錯的。黎汶汶和楚尚珍是相當要好的,旖桑能識得黎汶汶,便是因為平常時光課間黎汶汶老竄她們班裏來找楚尚珍嬉鬧。再說這位黎汶汶,略知道點情況的人,聽她的姓便也想得到了,她與肖靄本就是表親。今兒個黎汶汶出麵邀請,從其中迂迂回回的關係看來,這不賞個臉兒還真是個不自然的事兒。

再來,夏旖桑心想自己來到上海這麼些年了,頭一年自己一個人還會去逛逛先施,如今不是上學校便是待在家裏看書,默存早出晚歸忙碌著,總留她一人,確實是感到了孤單。自己也不該總這麼傻耗著消磨原本就平淡無味的光陰吧,既然她們這麼有心……想到這兒,旖桑莞爾一笑慨然應允了。

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一響,旖桑便感覺自己的背脊骨上一陣輕微的瘙癢,她會心一笑轉過身,運丹田之力,發腎氣以吼之:“哈!尚珍,莫淘氣!”

楚尚珍頑皮地衝她吐了吐舌頭,從自己的座位上一躍而起蹦到了旖桑的座位旁邊,她大方地伸出自己的手挽過旖桑的胳膊,爽朗地笑了一陣後說道:“桑桑,汶汶告訴我你願意同我們一道玩耍,我實在是太開心啦!”

旖桑被尚珍的親密舉動驚了一下子,一時沒緩過神來,張了張嘴吐不出半個字。

“桑桑,你不要不好意思嘛,我們同班同學都那麼久了,你怎麼還是怕生的呢。”

旖桑似乎是被尚珍說得有些發蒙,還未來得及組織好言語便已開了口,結結巴巴解釋說:“倒也不是……倒也不是因為怕……怕生。隻是怕人與人交往起來,有些客套的問候及寒暄會應付不來。”夏旖桑心中躊躇,不知該怎麼給尚珍解釋,

她怕別人家會問起她的家世,她不曉得該從何答起,她也怕人家會問起仇默存——是哥哥,還是未婚夫……她自己也搞不清楚。

“那是為什麼呀?你都不覺得寂寞的嗎?其實蠻早就知道你了,我高中也是在聖瑪利亞女中讀的哩!哦,對了肖靄以前也是聖校的。高中的時候也從沒見過你交朋友啊,你平時一個人都會做些什麼呀……呀!還說不是怕生呢,臉怎麼都紅了啦。”

“哪有啊,好啦,我們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