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如實彙報自己的陣痛情況,說孩子在裏麵胎動正常,隻是不知何時才會生,隻能先住進來觀察。
母親又問,怎麼住那麼好的房間,多貴啊。
薇薇和明淑互相看一眼,暗中約定了扯謊。薇薇說,剛好碰到一個朋友,認識這裏的主任,就讓住進來了。
母親追問:“什麼朋友?你哪裏認識門道這麼廣的朋友?”
薇薇隻好說:“是明淑的朋友。”
明淑說:“噯,是我的朋友,以前我幫過人家忙,人家還情呢,所以幫我們把房錢也付掉了,伯母您就別擔心了。”
母親將信將疑,還要問什麼,薇薇卻忽感陣痛加劇,痛到說不出話,身不由己地蹲到地上。
母親扶住薇薇,明淑連忙打鈴喊護士。
護士進來給薇薇綁上胎心監護,做進一步檢查,然後宣布產婦或將在二十四小時內生產,需做好心理準備。
一陣忙亂讓先前的諸多疑問暫時擱置一旁。
2
出乎所有人意料,薇薇當天夜裏就生下了孩子。
在產床上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薇薇心裏想著東學,隻希望此刻他能陪在自己身邊,但卻在某一瞬間,腦海中忽然浮現陸正隆的臉。
她繼而想到,虧得陸正隆幫忙,訂下房間讓她及時入院,否則她早產加急產,如耽誤在路上,有多凶險不堪想象。
臨近午夜時分,孩子娩出。果真是個男嬰,隻有五斤二兩。由於早產了近一個月,孩子一出生就被放入暖箱,待體溫穩定才可以出來。
薇薇剛被推回房間休息,就接到了東學的電話。
東學說他開了一天的會,此時才看到她的信息,會盡快結束工作,趕回國陪她生孩子。
薇薇很虛弱,輕聲笑道:“來不及啦,孩子已經生出來了。”
東學驚訝:“這麼快?我現在就去趕飛機回來。”
薇薇忙說:“不要啦,你好好忙工作,媽在這邊照顧我呢。”
東學說他會盡快回來幫忙。
掛了電話,薇薇長籲一口氣。生孩子這一關,總算過去了。
都說生完孩子很累,會很快入睡,睡很久,薇薇卻一夜無眠。
一方麵因為傷口縫了針,很痛;另一方麵,也因為看到孩子出生,她不由得想了很多。
整整九個月,這孩子與她緊密相連,是她身體的一部分,如今突然離開她,她本能地感到焦慮不安。
孩子出生的時候,助產士隻將孩子抱給她看了一眼,就抱走了。而那一眼卻已深深印刻在她腦海。
這孩子的麵孔,多麼像陸正隆啊。那個她曾經愛過、不能再愛的男人,就這樣通過一個孩子和她有了永久的關聯。
血緣的紐帶,多麼強悍有力,讓人無能為力,無法否認,無法擺脫。陸正隆是她孩子的親生父親,這個事實將永遠存在著,存在於她和東學的婚姻中。這麼想著,她完全失眠了。
第二天一早,居然有人來探訪。“是誰呀?”母親去開門。
從門外走進來的竟然是陸正隆。
薇薇躺在床上,看得呆住。他這是幹什麼?大庭廣眾之下來看她,不要命了嗎?故意要她好看嗎?
陸正隆帶來鮮花和滋補品,交給薇薇母親,很坦蕩、很自然的樣子。自我介紹的時候,他說:“我是薇薇的朋友。”
薇薇不用去看母親的臉也知道她有多詫異。
女人家生孩子,一個平日從沒露過麵的男性朋友第一時間就來探望,這是走到哪裏都沒有聽到過的事情。這種所謂的朋友,是什麼性質的關係,不是明擺著嗎。母親再古板也不會沒有這點敏銳度。
薇薇心裏又氣又急。
陸正隆究竟想怎樣?以前沒有分手的時候,他都從沒說過要拜訪她的父母,現在卻貿然來相見。這算什麼?報仇?示威?
薇薇聽到母親滿腹疑慮卻又小心翼翼地問:“您是……薇薇的……朋友?您貴姓啊?平日倒沒聽她說起過……”
“啊……那個……他是李明淑的朋友。”薇薇連忙搶著說。
陸正隆看向薇薇,稍有詫異,但沒有反駁。
“哦,是明淑的朋友啊,這麼客氣。”母親嘴上敷衍著,心裏還是困惑,這事怎麼看怎麼不符合常理。
“嗨,我和明淑關係太好了嘛,所以什麼都是共有的,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啦,是不是?對了,還真要謝謝老陸啊,昨天幫我們搞定房間,不然我說不定就把孩子生在馬路上了。”薇薇一邊裝作嘻嘻哈哈的樣子東拉西扯,攪亂視聽,一邊趁母親不注意的時候拚命對陸正隆使眼色,讓他沒事快點走,別待在這裏。
陸正隆哪會不懂薇薇的心思,附和著說:“不用客氣,舉手之勞。那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隻是……”陸正隆忽然猶豫,吞吞吐吐,“能不能……讓我看看孩子?我挺喜歡小孩的。”
他要看孩子。他竟想看孩子。原來他此行的主要目的是為了看孩子。這一刻,薇薇看著陸正隆,心頭湧上各種滋味。
這個男人,是她曾經的戀人,是她孩子的生父。本能上,她是多麼渴望讓他看看孩子,與之分享此時的喜悅,分享這天倫之樂。
但理智上,她知道這是不可能也不可以的。
許多事情,從開頭就注定了結局。從她決定和陸正隆分手、嫁給東學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她不能承認孩子是陸正隆的。
甚至,連讓陸正隆看一眼孩子,都是不允許的。
孩子的生父是誰,應該成為永恒的秘密。除了她和東學二人,不該有第三個人知道。
這樣想著,她忍著心頭一絲疼痛,冷靜地說道:“孩子在保溫箱,不讓看的。陸先生,謝謝您這次幫忙,現在請您回吧。”
薇薇口氣生硬,拒絕得十分幹脆,與之前的態度截然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