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洪武十八年,八月,天幹物燥。雖然太陽已是偏西,卻仍舊不依不饒釋放著熱量,不時有烏鴉“嘎嘎”叫著,從路邊樹林的枯數上飛走。
在通往並州的官道上,塵土飛揚,一隊人馬越走越近。仔細觀瞧,隊伍零零落落,竟是一隊大明官軍。為首一位少年將軍騎著一匹白馬,頂盔貫甲,手中提著一杆長槍。盡管滿臉疲憊,然而目光堅毅,氣度不凡。隻是後邊上千官軍多數是老弱殘兵,雖然也旌旗招展,可惜如同行屍走肉,毫無精氣可言。
前方,一條近乎幹涸的小河橫過官道。河上有座狹窄的小橋,橋對麵路兩旁各有一個土坡,坡上盡是稠密的樹林,林邊散落著不少的枯藤。即將日落,斑駁的樹影顯得陰森荒涼。正所謂:枯藤老樹昏鴉,沒了人家,在夕陽餘暉中,隻覺一片淒冷。
少年將軍抬眼看了眼殘陽,天已將落幕。這般的行軍速度,晚間紮營都很麻煩。少年將軍不免內心焦躁,兩腿一夾胯下馬,催馬上了小橋。橋麵“咯吱咯吱”一陣亂響,感覺隨時都會塌掉。
一部分幹渴難耐的士兵看到有水,顧不得過河,而是扔下兵刃衝到河道中去。盡管河水已經近乎黑色,他們依然撲下去用手捧起來一口氣喝幹來滋潤近乎幹涸的喉嚨,還有一些直接趴在水裏一通猛灌。少年將軍舔了舔幹裂的嘴唇,勉強咽了口吐沫,覺得喉嚨裏仿佛著了火。
過了小橋,彎彎曲曲的官道似乎還在無盡的蔓延之中,向前大約有三百米左右官道有一個轉彎,遠看就像就此消失,隱沒在前邊的樹林裏。兩邊山坡上密立的山林在夕陽殘輝中陰森森的,仿佛藏著惡魔。
少年將軍左右望了望,看士兵們稀稀落落的跟上來,便打馬向前直奔林道。眼見即將進入林道,隊伍後邊忽然一陣馬蹄聲響,一位身材魁梧的黑臉將軍提著刀催著馬,風一般疾奔而來。到得近前急勒韁繩,那匹戰馬“稀溜溜”亂叫,前蹄騰空而起,落地時踏起一陣塵土。
“燕王殿下,前方山道狹窄,兩邊樹林又陰暗不明,似這般境地最是適宜伏兵。望殿下暫歇,待末將前去探路,再為進軍不遲。”原來,這位少年將軍竟然是當朝四皇子燕王朱棣。
燕王朱棣勒住戰馬,麵色凝重望向那片枯樹森立的樹林,皺了皺眉緩聲道:“朱將軍不必過於謹慎,想我大明統領天下已有十數載,即使偶有匪類,斷不敢輕易與官兵為敵。”
這位和皇家一個姓的將軍並不是皇親國戚,隻是本來就姓朱,他的大名叫做朱能,是燕王朱棣手下目前唯一的心腹將領。朱能略有遲疑,回頭看看那些老弱殘兵,不無擔憂的說:“話雖如此,即便山賊土匪不敢襲擊官軍,但是國舅爺......”。
燕王朱棣手一抬,打斷了他:“即便他們恨我入骨,畢竟我還是當朝皇子,又有官軍隨從,縱有天大的膽子,量他們也不敢在此處劫殺於我。你隻管叫軍士打起精神,快速通過就是。”
朱能盡管還是擔心,卻不敢抗令,拱手施禮道:“末將領命”。轉頭向後大喊“殿下有令,各軍加速前進,前方轉過山道樹林後即可以紮寨安營”。
那些老弱殘兵聽得即將安營紮寨,恨不得快點飛過去也好早點休息,於是強打精神步伐加快,一窩蜂向前擁去。
燕王朱棣不知道,他這次從京城就藩之路注定是不平靜的,不知道等下他遇到的情況和見到的場景是多麼不可思議,更不會想到今日發生的事情會延伸到十年後,造就一個天大的陰謀,改變一個皇朝的軌跡。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的,打從一個人出生起很多事就是注定的,一個小小的決定就可能改變你整個的人生結果。
朱棣正要打馬向前,朱能伸手攔了一把,示意讓士兵先走。待得軍士先頭小隊逐漸進入林道轉彎處,朱能才點頭示意燕王在軍士簇擁下走入林道。朱能緊了緊手裏的大刀,提馬跟隨,不離燕王殿下左右。
此時夕陽西墜,天邊隻留下一道殘紅。在這陰森的樹林裏望去,夕陽如血,越發感到林中充滿詭異。
林中沒有一絲風,悶熱的空氣讓人略有些窒息。
轉過彎道,這段林道突然變得異常狹窄,路旁盡是亂石,中間道路僅容兩匹馬並排通行。這些軍士本就沒有行軍章法,這下子更是亂作一團,你推我擠,成了一鍋粥。前軍移動緩慢,中軍和後軍已經擁堵不堪,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