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 2)

我於是道:“這是家醜,臣不想外揚,欲先在府中將此事徹底查明,再想之後的事情。”

啟赭拿起麵前的一本奏折,翻了一翻:“皇叔既然不想外揚,朕就先讓宗正府那邊暫時不要插手。朕聽說王妃已什麼都招了,皇叔還要重新查麼?”

我道:“王妃她雖然如此說,事實總還是要查驗一下為好,不可憑一麵之辭,就冤枉無辜。”

啟赭合上奏折:“皇叔說的一麵之辭,想來是指王妃的言辭,那無辜,又是誰?”

我道:“王妃與何重,凡與此事有關者,都……應謹慎查證,不可冤枉,臣以為。”

啟赭握著奏折道:“哦,原來那另一相關人,叫做何重。”忽然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皇叔下次再往王府中帶人,當要謹慎些。”

唉唉,解釋不了,便不解釋。

我彎腰道:“臣遵旨,日後一定謹慎。”

啟赭將手中的奏折丟回案上:“行了,皇叔既然還要徹查,就先回王府去吧。”我恭恭敬敬跪下拜別,方才退出殿外。

遊廊上,雲毓與另一人正向這邊行來,與我在廊中相逢。

雲毓笑道:“原來這麼快就被皇上知道了。懷王殿下,我先要撇清,這事不是我說的。隻是我多嘴一句,殿下這風流脾氣也該改改,女人固然不牢靠,從這回看,男人也不大牢靠。”他笑盈盈向身邊一瞥,“柳相,我說的對不對?”

我看了看雲毓身邊的那人,先苦笑了一聲道:“雲大夫便不要往小王的瘡疤上灑鹽了,柳相端方,這等事,自然不便說什麼,雲大夫何必再拉個人下水?”

雲毓雖一向刻薄,卻總有分寸,話到這裏便住了,再隨便說了一兩句,就彼此告辭離去。

他身側的人向我微微躬身:“懷王殿下,先行一步。”

我也頷首回禮:“柳相請行。”

望著那墨藍色的背影與雲毓一道漸漸向另一端去,我心中數種滋味陳雜,卻忍不住總想多看那身影一眼。

全天下人都知道,我懷王景承浚是個斷袖。

其實一開始我是裝的,並非真斷。

我那時想,太後與我的皇帝侄兒老惦記著我,實在太辛苦,倘若我有了後代,最好的估計,他也隻能和我此時的處境差不多。

所以不如讓懷王這一支索性就在我這一代止了。我便裝作好男風,安一安太後和皇上的心。

謊撒多了,可能連自己都信了,斷袖裝多了也就稀裏糊塗真的斷了。

等我發現弄假成真時,這個毛病已改不過來了。

不知何時起,我心裏裝上了一個人,怎麼也抹不去。

暗的地方呆多了,就喜歡亮的。

總是隻能吃甜的,就老惦記著鹹的。

我想我可能最初就是因為如此才看上了這個人。

我是朝廷中最大的毒瘤,他卻是本朝自李岄之後最大的忠臣,滾滾濁流中又一根幹幹淨淨的砥柱。

朝中也罷,民間也好,他總是眾人口中的賢相。我見得他,也隻能得他稱一句懷王殿下,稱他一聲柳相而已。

雖然他的名,他的字,早已經在我心中念過千百遍。

我什麼時候,才能在言談笑語時,稱一聲他的名,他的字?

桐倚,柳桐倚。

然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