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68章 父親和他的警衛員(2)(1 / 2)

父親十三歲那一年放下了放牛的鞭子,參加了革命。那天下午是決定父親命運的時刻,如果不是遇上了革命隊伍,遇到其他隊伍,他也會毫不猶豫地隨隊伍走去。那天父親給東家放牛,兩隻發情的公牛為爭奪一頭母牛,頂了一中午架,累死在了山坡上。父親知道無論如何沒法向東家交差了,他就開始哭泣,無助地哭泣,隻有牛聽得見父親的哭聲。

這時山下正過隊伍,無路可去的父親,隻好扔下放牛的鞭子,一聳一聳地隨著隊伍走了。就在這支隊伍過去不到一個時辰,另外一支隊伍也途經於此,那是一支國民黨的部隊,所以說父親的機遇在一個時辰間就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十三歲那一年,父親還沒有槍高,胡子連長把一杆長槍摜在父親懷裏時,那杆槍差點把父親壓趴下。胡子連長就笑了。摸著父親的頭說:打仗還差點,當我的通訊員吧。父親就成為了胡子連長的通訊員。父親當通訊員時,沒有武器,隻有一把砍山刀,說是砍山刀,隻比砍柴刀大上一號,共產黨的部隊有逢山開道,遇河搭橋的優良傳統,砍山刀,就是遇山開道的那一種刀。於是十三歲的父親,扛著砍山刀,不分晝夜地去營裏領通知、彙報敵情,山間小路、田頭地邊都留下過父親一聳一聳的身影,成為了當時部隊一道新奇的風景。

單說那一次,父親的連隊被鬼子包圍了。連長讓父親去營裏搬救兵,那時部隊都化整為零,和鬼子開展遊擊戰。那是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遠處有零星的槍聲在身後時隱時現,那時鬼子還沒弄清我方的兵力,雙方隻是冷不丁地打冷槍,相互試探著。

父親爬過了一座山,麵對一條河時,發現了蹲守在那裏的幾條狼,狼是餓狼,紅了眼睛,它們原本發現了一個獵物,不料那獵物就在它們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幾頭狼正在那裏氣急敗壞地運氣,這時,它們就發現了父親。頭狼嗷叫一聲,群狼立刻抖擻精神朝父親圍了過來。父親以前並不怕狼,以前放牛時,也見到過狼,那時是白天,牛群哞吼一陣,他也會虛張聲勢地扔幾塊石頭,狼就嚇跑了。這次不同,沒有牛群助陣,又是晚上,遇到的又是群狼,父親就手足無措了。他剛開始並沒覺得有多麼恐懼,連隊被鬼子包圍了,幾十個人的性命係在他一個人身上,如果天亮前,搬不回救兵,幾十個人說不定就讓鬼子包肉餡了。父親一急,就不那麼害怕了。他彎下腰,學著嚇唬狗的樣子揀起了一塊石頭,向狼群扔去,狼群不僅沒有被嚇跑,反而更近地包圍了他,星光下,前後左右足有六七頭狼團團將父親包圍住了。父親看到了狼綠森森的眼睛,甚至狼們呼出的腥臊胃氣,父親害怕了,冷汗順著脊梁溝嗖嗖地冒了出來,汗浸了前胸後背。此時的父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他蹲在地上,衝著狼群哭了起來,他一邊哭一邊罵:狗日的狼,咋這時候擋我的道呀。

狼們自然聽不懂父親的話,更不理解父親此時的心情,它們的目的單純而又明了,那就是恨不能一口把父親撕扯得七零八落,來填補他們饑餓的腸胃。

遠處的槍聲又隱約地傳來,父親猛地清醒了過來,他想起了自己的使命,抓起了砍山刀,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一直提在手裏的砍山刀,越過河,再走十幾裏山路,就到營部了。眼前的幾頭狼卻攔住了他的去路。突然,父親閉上眼睛,揮舞起手裏的砍山刀,一邊咒罵,一邊喊叫著向前跑去,他罵:狗日的狼,跟你拚了。他喊:好呀,咋這麼多狼呀。

狼們突然被父親的變故弄愣了,它們先看見父親坐在地上哭,它們以為這回到嘴的肥肉不會跑了,沒想到,父親突然站起身,手舞砍山刀,瘋了似的衝過來。狼們驚怔了,這一瞬間,父親已衝出狼群,嘩嘩啦啦地蹚過河消失在山林中。待狼們回過味來,父親已經一頭撞開營部的門。

自那以後,父親說死也要有屬於自己的一支槍。父親把這一希望衝胡子連長說了。胡子連長背著手在屋裏轉悠了半天,才說:那你就到敵人手裏奪去,奪到啥樣是啥樣的。聽了連長的話,父親就做起了奪槍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