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6章 曾國藩與中國近代士大夫的洋務觀(3)(1 / 3)

二是曾國藩從購買船炮到自行製造--推行製器之器的舉動,不僅表明他“自強禦夷”的明確目的,而且這種製器之器為中國近代社會帶來了一種實實在在的新生產力,並為中國近代工業的產生開了新風氣。江南製造局開局之初,就有過“各委員詳考圖說,以點線麵體之法,求方圓平直之用;就廠中之洋器,以母生子,觸類傍通,造成大小機器三十餘座”的事實。據曾國藩自己說:用這些機器造出的落地開花炮之類的產品,“皆與外洋所造者足相匹敵”。這種先進的製器之器,雖然由船炮引入,並在生產船炮的過程中被複製出來,但它一經出現,就會在量上逐漸積累,並且按照自身規律而發展,遲早會突破開其始端者的狹隘預想。這是曾國藩在中國近代工業史上的一大貢獻。

三是為製造船炮服務的各項專門化技術工業的產生,不僅具有“自強禦夷”的性質,而且對促進中國封建的自然經濟的解體和新的近代經濟的產生和發展無疑起到了一定的積極作用。19世紀60年代以後,西方主要資本主義國家相繼完成了工業革命,資本主義生產力得到了巨大的發展,開始向帝國主義階段過渡。可是,中國當時的社會生產力相當低下,雖然在19世紀50年代已出現過一些工礦企業,但它們基本上是由買辦資產階級所創辦,並且規模很小。要縮小與西方國家之間這種巨大的差距,就隻有向西方資本主義學習。而曾國藩主持創辦的安慶內軍械所和江南製造局,雖然在最初主要是生產槍炮以運往前線對付農民起義軍,但這些工廠的生產宗旨是製造兵船,其主要目的就是為了防禦海口,用以“自強禦夷”,並且這些工廠由中國人自己建造和管理,主權不在外國人手裏,所以這些工廠雖然屬於軍事工業,卻在具有“禦侮”性質的同時,為中國近代工業打下了最初的基礎。“它製造出舊中國本國的第一艘兵輪和第一台車床,它煉製出舊中國第一磅近代火藥和第一爐鋼水,它造就出舊中國一大批近代技術工人和一部分工程技術人員。”況且,隨著近代軍事工業的產生和興起,必然會帶來近代民用企業的產生和出現,因為軍事工業急需各種製造機器的原料以及與之配套的專門化工礦企業。如前所述,曾國藩曾多次談到,要以江南製造局為各式工礦企業作出示範,“漸推漸廣,以為中國自強之本”。繼江南製造局設立之後,軍用企業如山東機器局和四川機器局,民用企業如大冶煤鐵礦、徐州和開平煤礦、漠河金礦等相繼創辦。總之,在19世紀末年,中國近代工業雖仍發展緩慢,底子也相當薄弱,基礎還不很牢固,並且在一定程度上依賴外國資本主義,多少帶有買辦性質,但在江南製造局等企業的倡導和支助以及影響之下,中國近代工業已經誕生並朝著符合社會發展規律的方向緩慢而艱難地邁進。雖然,曾國藩已在19世紀70年代初作古,但他在世時從船炮著手尋求自強的主張為此後中國近代企業尤其是洋務企業的開辦和發展在理論上提供了依據和指導思想。

圖中三人為晚清著名科學家徐壽、華蘅芳、李善蘭翻開一部中國翻譯史,我們可以看到,自遠古至近代,中國大約經曆過三次翻譯高潮:

即東漢至唐宋的佛經翻譯、明末清初的科技翻譯和鴉片戰爭後至“五四”運動前的西方政治思想、科技和文學翻譯。而其中第三次高潮自鴉片戰爭時期的林則徐、魏源開始,中間經曆了曾國藩主持、組織的中國科學家與外國傳教士合譯西方科技書籍,然後至戊戌維新運動前後的嚴複、“五四”運動前後的林紓等人對外國社會政治學說和言情小說的翻譯介紹。這個時期從事翻譯工作的人很多,既有中國人,也有外國人;既有科學家、文學家、思想家,也有一般的筆譯人員;既有民主革命者,也有改良主義者,還有帝國主義分子。他們提起筆,總要借他人之口來宣揚些什麼,自覺或不自覺地為當時的某種社會政治、經濟服務,也自覺或不自覺地給中國近代半封建半殖民地的思想文化帶來了積極或消極的影響。這就是說,通過對中國近代翻譯史的透視,我們可以看到其基本特征是:由於中國近代是一個半封建半殖民地的社會,也由於中國近代社會特殊的政治、經濟和思想文化結構,以及中國近代中西文化相互衝突、交融的特殊局麵,所以很自然地促使中國人為了求得生存,而從各個角度,用各種不同的形式去了解西方,然後決定其取舍的成分及其價值。既然是向西方尋求自衛的方式,並且是從為我所用的角度去進行取舍或揚棄,那麼這種翻譯也就帶有比較明確的目的性。

19世紀中後期即19世紀60至90年代,中國大地掀起的洋務自強運動是以“船堅炮利”為主要目標。新式船炮是西方近代化的產物,中國在此之前並不擁有。因此要達到自強的目的,就要“師夷智”,就要從這方麵去了解西方。換言之,學習西方利器,就須有製器之器,而製器之器須本於專門之學;學習西洋專門之學,則有文字上的扞格,於是,須翻譯西方有用之書,才能探索其根底。曾國藩在當時很清楚地認識到了這個問題的重要性,並且把它當做是製炮造船的重要前提。他說:“翻譯之事,係製造之根本。洋人製器出於算學,其中奧妙皆有圖說可尋。特以彼此文義扞格不通,故雖日習其器,究不明夫用器與製器之所以然。”理由很具體,學習製器之器,不明了其所以然,就無法進行下去;態度很明確,翻譯不是可有可無,而是與製器有絕大關係,是“製造之根本”。無翻譯之舉,製炮造船將會成為一句空話,“自強禦夷”的意義也就不複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