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總統官邸。
“您好,麥克米勒上校,我是副總統大人的秘書傑妮·杜夫拉明,總統大人在二樓會議室等候您多時了,請隨我前來。”
桑德拉·麥克米勒跟隨在女秘書的身後,一種女性特有的迷人香水味道隨著淡金色卷發波濤般的湧動從發絲處若有若無的飄散出來,紅色的高跟鞋在黑色的大理石地麵上發出“嗒、嗒、嗒”的清脆響聲,使得被黑色職業套裝散緊緊包裹著的散發著禁欲氣質的姣好身材又多了一份性感與嫵媚。
麥克米勒笑了一下,這個新上任的副總統選女人的眼光倒是不錯,今天是他和這個新人私底下的第一次會麵。他收到副總統的秘密邀請時都沒太放在眼裏,不用想,一定是想拉攏他吧,畢竟放眼整個帝國,他麥克米勒無論戰鬥實力和軍事權利都是首屈一指的。他五歲開始就拜當年獲得“最強戰士”稱號的楚陣為師,到十五歲從父親那裏“繼承”能力成為一名能力者,再到十八歲進入軍營直接獲得中尉頭銜,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在軍隊裏摸爬滾打到如今的帝國上校的地位,他連續蟬聯了六年的“最強戰士”稱號……更不用提他手下擁有整個帝國在記錄的三分之一“帝國戰士”的直接調兵權,在帝國,隻有擁有能力的能力者士兵才能擁有“帝國戰士”稱號,而這些人跟著他出生入死拚殺戰場這麼些年,在他們眼中,他麥克米勒的話就是軍令,就是聖旨!所以在這個總統大人都要給他三分麵子的時代裏,這個剛上任的副總統的“接見”也便不足為奇了。
“我們到了,上將先生。”女秘書清冷的聲音將麥克米勒從思緒中拉回,他抬起頭,如果說副總統官邸的一層是典型的辦公官邸風格,那麼此時他所處的二樓,則更有一種神秘恢宏的私家風範,整個樓層都被一張碩大的、仿佛一片黑色的草地或是黑色汪洋那樣一望無邊的反射著奢華皮革質感的地毯所覆蓋。而在那純黑的盡頭,有兩扇占據了整個牆麵的對開式黑色金屬大門,精致的金色花紋繁複鐫繡在門的邊緣上,原先是門把手的地方被兩條金屬製成的眼鏡王蛇雕像盤踞著,它們的眼睛由細碎的綠寶石製成,散發著冷冷的凜冽的細碎的綠色光芒,即使隔著這麼遠,麥克米勒仍能感受到那純粹綠色光芒背後的寒意,真真是令人不寒而栗,因為,有一個瞬間,他似乎覺得那眼鏡蛇的眼睛……在動。
“抱歉隻能為您引路到這裏了,上校先生。”紅色的高跟鞋停在了黑色地毯的邊緣,“副總統大人就在正前方的會議室等著您。”她微微鞠躬示意,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麥克米勒回過神來,再看那門把手上的綠色寶石,並沒有剛剛異常的感覺,應該是自己恍神間的幻覺吧,他自嘲似的笑了一下,大步踏上了黑色的地毯,當他柔軟的鱷魚皮鞋與地毯上密密麻麻短針似的硬質皮革相摩擦時,說實話,他的心情非常不好,這鞋是昨天才做好的,選用了一條上好的成年灣鱷完整的腹部皮料,加上手工匠精細雕製,足足讓他等了一個多月,盡管他的家族加上他的權勢所產生的財富不說富可敵國也差不多,但是這些細微刮痕還是讓這位上將沒來由的壞了心情。
麥克米勒在大門前停了下來,他著實討厭蛇這種生物,男人嘛,就應該有豺狼虎豹的氣勢,那陰柔哪裏抵得上硬碰硬的力量?所以他並不是很想碰那金屬眼鏡蛇製成的把手,加上剛剛鞋子被劃的不爽,於是他泄憤似的在門上踢了兩腳,象征性的“敲了門”。
“請進。”裏麵傳來了略顯蒼老的男聲,緊接著那門,就像被人在裏麵拉開一樣,緩緩的開啟了,厚重金屬摩擦過地麵,發出頓頓的厚實的聲響。
麥克米勒邁了進去,大門在他身後重新頓頓的關上了,他這才發現,整個房間一片漆黑,隻有前方兩束瑩綠色的地光,光束所籠罩著的地方放置著兩把轉椅,都是很別扭的方向,因為正常的談話都應該是相向而坐,可這兩把椅子卻椅背相對,仿佛是人匆忙放置沒有注意方向一樣。離他較近的那把正對著他,空蕩蕩的好像正是邀請他去入座,另一把卻背對著他,並沒有絲毫因為他的造訪而轉過來的跡象,就像不曾有人坐在那裏。麥克米勒突然意識到這房間應該非常大,因為綠色光束從地麵射向上空,可是光的末部卻消失在了黑暗裏,仿佛一滴墨融入到了汪洋之中,頃刻之間,連墨絲的蹤痕都無跡可尋。麥克米勒的心中升起了一絲詭異的情感,他感覺自己有被這黑色玩弄於股掌之間的衝動,那唯一的綠光就像黑暗中的一絲火苗,他明明感受到了詭異,可是仍止不住邁向它,目光追隨著它,就像沙漠中瀕死的人爬向海市蜃樓的虛影,就像饑餓的魚兒明知餌料背後可能是劃破喉嚨鐵鉤卻還遊動著靠近,就像……飛蛾撲火。
“副總統先生?我是帝國上校桑德拉·麥克米勒。”他強壓下心中奇怪的感覺,朝黑暗中喊了一聲,這房間應該真的很大,他甚至沒有聽到自己的回聲。
沒人回答。
“有人嗎?有人嗎?”他的心情更加奇怪了,該死的房間弄得像鬼怪故事一樣,該死的,沒有人嗎?
“晚上好,咳咳,麥克米勒上校,請坐,咳咳咳。”略顯蒼老而疲憊的男聲從背對著他的椅子那邊傳來,對方不住地咳著,好像生病了一樣。麥克米勒一驚,然後走到綠色熒光旁邊的轉椅前,坐下。
“上校先生,真高興,咳咳咳,您接受了我的邀請,請原諒我以這種狀態與你會麵,我前一陣得了,咳,一種奇怪的皮膚病,所以不能和您麵對麵說話,醫生讓我在安靜的環境下靜養,咳咳,少接觸光線,您不會介意吧?”
對方如此虛弱的聲音倒讓麥克米勒有一絲愧疚起來,之前的怒氣也一掃而空,他並不是多善良的人,但是每當對麵椅子裏響起劇烈的咳嗽聲時,他總是情不自禁想起那個男人臨死前的模樣,想起那灰黑色的過去,和讓人窒息的羈絆。
小時候,他管他叫“爸爸”時,他是那麼的懼怕他,可是又止不住的崇拜他。他頹廢,他殘暴,他把他培養成一件武器,他明明知道自己隻是一枚棋子,卻仍止不住對他抱有希望。
可是後來,他踐踏了他的希望,狠狠的踩碎了他所有幻想。
他恨他,他變成了“那個男人”。
他多希望他不曾背負這些使命,他多希望他不曾打擾他的人生。
可是偏偏這樣一個他恨不得沒有出現在他生命裏的人,偏偏,又給予了他一生都無法擺脫的烙印,偏偏,“繼承”的是他的能力。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
15歲。
能力是禁忌的,能力者是遭受唾棄的,獲得能力的過程充斥著滿是悲鳴的哀嚎。
因為所謂“繼承”,是親自剝取原宿主的生命,用鮮血和理性為代價,去換取所謂屬於強者的榮光。
這是隻有獲得過能力的人才能真切感受到的恐懼和痛苦,看著鮮活的生命在麵前慢慢凋零,不管是主動的,還是被動的,始終是成功的道路上鋪墊著累累白骨,你以為是你的刃戮了他,可是終究,那最心底的恐懼,將一輩子如影隨形,時時刻刻,掏心剜骨。
這就是宿命。
所以盡管後來麥克米勒在戰場上殺人多到對生命麻木,盡管兄弟們跟著他出生入死,對他唯命是從,但他終究在內心深處對這些“帝國戰士”有著一絲抵觸,因為他知道,再燦爛的笑容後麵都跟隨著殺戮的過去。
他無法完全信任他們。
所以從十五歲的那個晚上開始,到今天,二十年過去了,他在睡覺的時候未曾敢閉上過眼睛。
他睜著眼睛睡了二十年的覺。
他害怕,先是因為他剝奪了別人的生命,後來是因為,他害怕別人覬覦他的生命。
“您能邀請我是我的榮幸,剛剛是我莽撞了,不知副總統先生今天找我有什麼事。”麥克米勒調整好狀態,畢恭畢敬的回答。
“咳咳,你知道的,咳咳咳,馬上就要到我們的神——馨者百年一次的恩賜時間了,我們懷疑赫斯提亞帝國,咳咳咳,已經派人潛入我國風之馨和木之馨的神殿附近,咳咳,為了阻止這百年一次的能力恩賜落入他國之手,帝國需要你手中帝國戰士的能力名單和調兵權,咳咳,為了保衛我們的國力。”
“這……”麥克米勒遲疑了,因為名單和兵權都是絕密,根據米洛斯帝國的軍事法律,總統和兩名上將將分別擁有三分之一帝國戰士的能力名單,至於兵權指揮方麵,隻有總統個人擁有調遣兵符,主要隸屬行政領域的副總統如果想運用帝國戰士部隊則需要總統文件的批示,這樣一方麵是為了分權製衡,另一方麵遏製了能力者權利的膨脹發展,因為根據名單可以製定出針對不同能力者的能力的應對方式,如果無法控製其中的某一股勢力,持有名單的人有權利對其進行“抹殺”。
“這……恕我難從命,先生,”麥克米勒說“首先身為帝國上將,我會履行責任,保證不讓本應屬於我國的馨者賞賜落入他國之手;此外,如果您真的需要借助帝國戰士的力量,您需要得到總統大人的批示。”
“時代在變化,上校先生,”副總統蒼老的聲音裏有著一絲不耐煩,“上校先生本身也是能力者,知道能力的繼承並非世人想象中那般光明正大,我希望集齊力量,不僅僅是為了保證我們米洛斯帝國境內的神殿和本應屬於我們的賞賜不落入他人之手,更是為了帝國明日的強大,擁有……更多的神殿和恩澤,擁有一統世界的能力。可是總統大人卻堅持走什麼和平外交道路,真是可笑,難道我們友好的對待別人,就一定會換來別人友好的相待嗎?你也知道周圍的國家,無論是赫斯提亞帝國還是巨人穀,都對我們米洛斯帝國躍躍欲試,正所謂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還擊。時代在變化,我們必須幫助總統大人做出正確的決定。”
“什麼?”麥克米勒覺得自己的耳朵一定是出了問題,副總統和他剛剛見麵還不到五分鍾,竟然談起了這相當於叛國的陰謀!“您一定是瘋了,完全瘋了!看在你年邁多病的份上今天的話我就當做沒聽見,我手中的名單副總統大人也不必惦記了,好自為之,告辭!”
“桑德拉·麥克米勒,您確定您要這樣選擇嗎?呲呲呲,真是可惜你的能力了,原來一隻有著老虎爪牙的躺在總統懷裏的小貓……怪不得你隻是穆罕默德·麥克米勒的野種!完全沒有繼承你父親血裏的雄心和野性!”椅子那邊傳來輕聲的哼唱“桑德拉,沒人要;桑德拉,放棄吧。沒人要的野孩子,壞脾氣的桑德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