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給名篇挑挑刺
《故都的秋》是現代作家鬱達夫的作品,現代散文名篇,長期以來都是作為美文選入高中語文教材的,還記得以前同屬一單元獲第一屆中文文學散文金獎的《故鄉的榕樹》,文辭也很優美,現在隻在讀本中才得一見。而它在幾經改版的新教材裏依然是散文單元的頭一篇,講讀課文。
同往常一樣,賞析畫麵,品味語言,把握情感之後,驀然回首,(當然也經過了“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和“為伊消得人憔悴”)發現幾處疑端,令人不吐不快。
首先是文章內容的取舍值得推敲。文中五幅畫麵,很清晰,也很個性,開頭的南北之秋對比與結尾又遙相呼應,是多麼的緊湊!可是中間硬是橫空卡著一個十二段的議論。看起來文章表達方式因此更加多樣了,文章的內容也更豐富了,可細一品味,它與本文的神——北國之秋的清、靜、悲涼關係到底有多大?筆者愚拙,實在是認為加上此段是畫蛇添足。直觀地看,它在直抒胸臆的頌秋,可是這段與全文的“一切景語皆情語”的柔美風格很不諧和,看起來文章內容在理性上作了延伸,可是當作者要收束本段再回到北國之秋這個話題時,我們已感到其筆力的艱澀,隻用一句“可是這秋的深味,尤其是中國的秋的深味,非要在北方,才感受得到底”來草草收場,感覺很唐突,不如刪去此段,文章也不失為一個完美的整體。
其次是畫麵的選用有待商榷。文中第五幅畫麵是北國棗樹,棗樹也是魯迅的愛物,《秋夜》中棗樹是直刺天空的戰鬥者形象,是作者傾心謳歌的對象;台灣女作家林海音在她的《苦戀北平》中也大談北平的秋果,其中特地點到了棗,作者如數家珍娓娓道出棗的品種、味道,讓人垂涎,她是用棗寄托了對北平的想念。鬱達夫在眾多的北平秋果中獨選棗作為代表,也正是突出了北平的秋的特征,可是用棗的什麼來體現秋的清、靜、悲涼呢?是它淡綠微黃的顏色?可他分明又說:“成熟到八九分的七八月之交,是北國的清秋的佳日,是一年中最好也沒有的GoldenDays。”成熟到八九分的棗子,還會是淡綠微黃的嗎?我很惑然。因此竊以為選用這個畫麵有些欠妥。
第三是個別語句還需斟酌。一處是第三段中“說到了牽牛花,我以為以藍色或白色為佳,紫黑色次之,淡紅者最下。”我看這裏的“紫黑色次之,淡紅色最下”一句可以略去。如果說是用色彩來對比、來強調秋的意味、秋的色調的話,本畫麵中的“碧綠的天色”、“青天”、“藍色”、“白色”已經用色彩營造了一個蕭索的秋晨。再加上對紫黑、淡紅的牽牛花的主觀評價實屬贅餘,甚至還有些矯情,有有意為文之嫌。另一處是第四段中最後一句“古人所說的梧桐一葉而天下知秋的遙想,大約也就在這些深沉的地方。”這句話從語法上看上沒有問題的,但是每次讀到這裏時都不竟讓人回頭去琢磨它。梧桐落下一葉可推知秋天即將來臨的確是遙想,那什麼又是深沉呢?是槐樹落蕊?是灰土上的掃帚絲紋?它們又怎麼深沉?深沉應該是一種情感啊!可是如果換成“大約也就由此體現吧”就通俗多了。還有一處是十二段(假定十二段很有必要保留的話)的“足見有感覺的動物,有情趣的人類,對於秋,總是一樣的能特別引起深沉,幽遠,嚴厲,蕭索的感觸來的。”這段話表達的意思很絕對,意即所有有情趣味的人都應該在秋天有一種“特別”的情感。這裏姑且不談現代科技揭示出人體由夏入冬,在秋天這個過渡季節裏內分泌失調、紊亂而引發的自然心理失衡。我想說的並非是所有人對秋天都有他這一番感觸的。比鬱達夫早的遠在唐代的劉禹錫在《秋詞》中道:“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宵”。比他晚的毛澤東有《沁園春長沙》:獨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頭/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漫江碧透/百舸爭流/鷹擊長空/魚翔淺底/萬類霜天競自由/……,他們都唱出了秋天裏昂揚、向上、奮進的調子,倒是日本人他們在櫻花花敗凋零之際也常如同有些悲秋人士一樣哀婉、傷感,往往引發他們對人生的思考,引起深沉,幽遠,蕭索的感觸,可是櫻花的花期卻在萬物都勃發生機的春天。因此,這感受並非是秋的特產,而秋也並非是能引起所有有情趣的人的傷感、落寞。之所以會引發人們傷感、落寞其實和個人的氣質和審美情趣有密切的關係,也許一個毫無情趣的人,他也會悲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