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如玉來的那天,眾人在小小的院子放飛了一盞鮮紅的孔明燈。
為了紅英。
白竹生一直沒說話,但是親手在那燈籠上為紅英寫了一篇洋洋灑灑的祭詞。在文中,他稱呼紅英為“友”。
舒眉看著白竹生的字,心裏想:以紅英多年臨摹的本事,她拿到那句“君當做磐石,妾當如蒲草”時應該就已經知道,她愛上的定然不是白竹生。可是她還是說服了自己,她為他默默保守了秘密,她說過“認定了就認定了,不管他是誰”。她隻想做一個簡單的女子,與心上人相遇相知相守,度過一生。可沒想到,她的真心,卻不過是青樓狹客的一場遊戲。這樣單純熾烈的女子,本就不適合青樓。她應該托生花神,化作濃春時節最妖嬈的桃花,在春光中恣意絢爛,開成一片花海如火焚燒整片天空。再在春光將離時,毫不留戀地決絕離去,除了滿地落紅,什麼不留給世人。
至於舒眉,倒是知道了一個道理——不要對壞人心存任何幻想。
“若不是以為壞人也是人,也會動情,我當時就該帶紅英走!”舒眉說。其實,就算她願意帶,當時的紅英也未必會走。
對敵人仁慈,便是對自己殘忍。生活不是偶像劇,沒有那麼多柔情似水的壞蛋。從那以後,舒眉有了一些改變,她不會再像以前一樣一味當好人,麵對討價還價的顧客、麵對上門的官差她都比以前果斷了許多。
人的心長出了護甲,才會變強。
而蔓菁,那天她哭著跑了出去,半夜才回店裏。回來時,一雙眼睛空洞無神,舒眉險些以為她鬼上身。
“他一定有苦衷。對嗎?”蔓菁對急得團團轉的眾人說了這麼一句不著頭腦的話。便遊魂一般穿過等待的眾人,自去回房睡覺。
“尼瑪,神經病啊!不知道人著急啊!又不能出去找,等了大半夜,就等了你這麼一句話?我勒個去啊,你知不知道我們幾個心肝脾肺腎都快扭成天津大麻花了?知不知道我們會擔心啊?你TM這是撞鬼了還是中邪了,明天送張影帝那去喝喝香灰水醒醒腦子好不好!包郵啊親!”胖二哥氣得拍桌子亂罵。
蔓菁沒回話。
大家很快就把這件事忘到腦後,因為不久後,店中就迎來一件大事。
****店的紅火引來了一幫人。
這幫人不是做生意的,也不是來****店買東西的。
“掌櫃生意好。”進門時,舒眉倒沒看出這群人有什麼特別。為首的是一個短裝的男子,豹頭圓臉,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卻留了一嘴的胡子,看上去便有股魯莽之氣。身量比胖二哥稍高,滿是結實的肌肉,肌肉不可怕,可怕的是他露出的肉上有密密麻麻的刀疤。他朝舒眉拱拱手,便大搖大擺地帶著五六個漢子進了門。
舒眉心中不喜歡這種人,但是打開店鋪做生意,又不是當皇後娘娘,不可能說隻跟看得順眼的人做生意。不管喜不喜歡,生意是要做的。好在舒眉從小就練就了一個忍字。
店鋪內此時左邊櫃台裏站著何三少,右邊站著胖二哥,蔓菁在掃地,書呆子坐在帳台裏一下下地敲算珠。正在剛開店,還沒有什麼客人。
“客官,想要點什麼?盡管看,看好了告訴我們一聲!”舒眉堆笑說,這段日子來,她也學會說奉迎客人的話了。
“掌櫃好氣派的店啊!”那人倒不看店裏貨物,就對著舒眉說話。
舒眉隱隱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還是答應著道:“不過是小門小店,哪裏氣派。客官見笑了!”
她說得倒是實話,這三四十平米的店麵,放現代夠大,若是在鎮子上,都能開個小超市了。但是在土地資源不緊張的唐朝陌香,不過是小門小戶而已。
“哼。”那人不領會舒眉的笑,倒哼了一聲。態度十分不善。
舒眉跟眾人對視了一眼。不以為怒,反對蔓菁說:“貴客上門,快上茶湯果子!”
“諾!”蔓菁也發覺不對,連忙柔聲應道。這群人一個個鼻子看著天,不像是來買東西的。
“掌櫃的開張了這麼久,想必賺了不少銀子吧?”刀疤壯漢問。
舒眉心中一沉,心裏想:“這幫人又不是收稅的衙役,問這些幹嘛?再說了,哪有這麼個問話的語氣?活像是我欠了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