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每天都在變化,有些人在長大,有些人在腐化。
舒眉出了船,走到岸邊,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偷偷大哭了一場。待她擦幹淚水,從小巷鑽出來時迎頭碰上一行人——西門。
西門見到舒眉也是一驚。
可能在他的心中,舒眉應該跟前幾天的情報裏說的一樣,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卻沒想到,舒眉還會出現在自己眼前。
看到西門,舒眉下意識地將臉上的悲戚藏起,做出愉快甚至帶點傲慢的神色——她本就不是喜歡示弱的人,更何況在對手麵前。
西門的臉色語法陰沉,他身後的人臉色更難看。舒眉看見他身後的護院拉著一群低頭的青衣小夥子。都是身強力壯的大小夥子,卻有人在垂頭低聲嗚咽。不知道的,恐怕還以為這些不是小夥子,而是從人牙子手中剛買來的大姑娘。
舒眉心裏揣度:“怕是船已經出事了。”
看到那些大小夥子的手都被粗麻繩綁著,舒眉心中不忍,卻又馬上按捺了她的不忍之心,“按七公子所說,現在還不到時候”——她最大的優點便是能忍。
舒眉與西門麵對麵。兩人心中所想不同,卻都相互微微行了個禮。西門假意笑道:“舒姑娘真是吉人天相。”
“托您的福。”舒眉笑。
“華夏天氣變化多端,姑娘多保重。可莫要再生病了。前天宣德郎也小病了一場,還好鄙人粗知些上不了台麵的藥,服了兩劑,已經好了。我想著姑娘恐怕很擔心宣德郎的病情,告訴姑娘一聲。也順便跟姑娘說一句,藥這個東西,姑娘還是不碰得好。以免傷了自己。”西門陰陰地說。語帶雙關,一麵警告舒眉不要動他的領域,一麵告訴舒眉宣德郎沒事。當然,這是因為西門去救宣德郎時發現毒藥不是他家的,再聯想到蔓菁,便疑心是舒眉所指使。說話時有意加槍帶棒。
舒眉不知毒藥內情,隻道是西門在挖苦她。想到那無德的“宣德郎”居然還沒死,舒眉心頭升起一股恨意。在她看來,這人欺騙紅英在前,辜負蔓菁在後,早就就該下地獄上刀山進油鍋。
偏偏這人居然活了下來。
心中惱恨歸惱恨,舒眉還帶著笑彬彬有禮地回答道:“西門掌櫃也要多注意身體。不要太操勞。有勞西門掌櫃掛心,西門掌櫃的恩德小女子時時記在心上,有朝一日,定會報答。”
不懂的人聽這兩人對話還道是好朋友,隻有那些深知內情的護院們統統對視一眼,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家夥!這小女子話裏的意思居然是要報複西門!
如果說之前舒眉還不過是虛晃一招求生存,現在便是擺明了跟西門對著幹了。
西門似乎也微微吃驚,隻不過他的定力遠比身後的護院們強,並不顯露。再看舒眉,一件淺黃芙蓉繡短紗衣,一襲落英點點桃花裙褲,長發垂肩,鬢角紮兩條小辮,係兩條雨過天晴長絛子。不施脂粉,眼角偏有桃紅,不點絳唇,小口自含櫻丹。論模樣,算不得傾國傾城,可是清秀靈巧中帶著一種異樣的颯爽英氣。
這樣的女子,即使在這個女子個性不受太多束縛的時代也是少見。隻不過,舒眉應該再不會說他笛子好聽,也再不會在躲雨時聽他說話。想到這,西門看了舒眉一眼,冷冷道:“姑娘好自為之,莫再無故少了人口才好。”,言畢,朝身後揮揮手,帶人走開。
舒眉一聽,隻覺氣血上湧,暗暗握拳,臉上卻還掛著笑。她明白,她要等待,等待時機的到來。
護院們卻大都覺得奇怪,以西門在這城中一手遮天的行事風格居然會忍著這個小丫頭?難道真是忌諱這女孩高深莫測的武功?
不過,他們是沒有膽子敢對西門發問的,更何況今天西門心情不好。西門說走,那便是走。
之前,因為西門在,路人們都不敢從這條路過。路口平白擁堵了許多人。西門等人一走動,這條街才算又活了起來。
舒眉保持著她的微笑,直到西門等人消失在又一個拐角。
她回了店。院子裏已經多了兩個人——那是七公子派來的大漢。一個叫做“莫西”、一個叫做“莫北”。有了這兩人,舒眉不再擔心眾人的安全問題。這是七公子在履行他的承諾,接下來便要看舒眉如何履行自己的承諾。
舒眉將眾人聚在一塊商議。事情緊急,舒眉三言兩語說完七公子的安排,靜靜地等待眾人的回答。
“人心向,天下向。”白竹生道,若有所思,“這七公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如果隻是行商的話,他大可以叫他的手下幫我們運貨,這才是最簡單快捷的方式。”
眾人沉默。
“唯一的解釋就是,七公子的對手不是西門,而是西門身後的人。”書呆子雖然呆,腦袋卻還好使。
何三少緩緩地說:“至少現在,他的目標跟我們是一致的。”
“事不宜遲,借著七公子的東風,我們要在陌香真正站起來。”舒眉說。
於是眾人細細商議了一回。期間,莫西敲門道:“舒姑娘,十字街那邊已經見血了。”十字街指的就是西門家的店鋪。看來這西門的下手狠果然名不虛傳,這陌香城內公然動手,絲毫不顧忌王法官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