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鬥笠的男子將手中的杯盞生生捏成了兩半,他身邊的人頓時噤若寒蟬。茶攤小二的臉都綠了。估計他在想:待會這位爺若是賴賬,我還要不要去討銀子呢?他不會把我的頭當杯子捏吧。
剛想到這,那戴鬥笠的男子便說:“小二,結賬。”聲音平淡冰冷。
小二如獲大赦喜不自禁地去結賬,“公子,十二文,算您十文錢!”小二說。他稱呼的是公子而不是“大俠”或者“好漢”。因為這人雖然戴著鬥笠,卻露出一身青蓮纏枝滾邊白底的素雅直裰儒裝,身形瘦弱,若不是剛才那一招捏碎了杯子,恐怕所有人都會以為這是個經不起風的文弱書生,而不會想到此人身負武功。
戴鬥笠的儒雅男子掏出一錠銀子,足有五兩。小二知道這是有話要問。果然,那男子問道:“為何說她鬥倒了西門?”那人的聲音就像是從極地挖出來的冰。
“哎喲!客官,這話可不是我說的。——不過啊,西門每次一動她就得倒黴。要麼損兵折將、要麼牢獄之災、這次想栽贓她二哥結果把命都送了。這姑娘可不簡單,別看她清清秀秀的,她可是昆侖山的海外弟子,太上老君保佑的!告訴你啊,西門掌櫃還曾經想娶她呐,我覺得是因愛生恨!”小二滿心佩服又八卦地說。
“她叫什麼?”儒雅男子問,聲音雖冷,卻好聽。引得幾個女子側目。
“舒眉。”小二如實回答。
儒雅男子無言起身,一身翩翩白衣如穿花之蝶般消失在人海中。小二注意到這男子手中握著一杆笛子。
舒眉喝過了酒,與眾位香藥鋪的掌櫃寒暄了幾句,然後便往回走。她可沒注意到人群中有個戴鬥笠的男子在看她。卻聽見街頭傳來爆竹聲。緊接著人群分開,走出了一個舒眉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惡心得不能再惡心的角色——宣德郎“白竹生”,也就是康樂。
這男的一露麵,黑白先生都是從鼻孔裏發出一聲“哼”。黑先生是看不起這人的草包,白竹生是看不起這個人。
“哎喲!舒姑娘回來了!小生來遲了來遲了!”那康樂滿臉堆笑,笑得跟見了親祖宗一樣。舒眉下意識地往後退,黑先生見狀往前麵一擋。
“哎喲喲,小生別無他意,隻是今日陌香城除一大害,小生情不自禁,高興,高興啊!哈哈哈哈。”康樂說。
所有人均想:素日裏,不是你鞍前馬後跑得最勤嗎?也好意思說西門是大害?
舒眉道:“謝謝宣德郎美意。我要回店裏了。”
她這話擺明了不喜歡康樂,隻不過給康樂留了幾分麵子而已。連龍口堂老大也十分不屑此人,直說:“舒姑娘,我們一塊走吧。”
按道理,康樂是“官”,舒眉等人是“商”。按士農工商的排序,舒眉等人現在是大大無禮。不過這個康樂從來都在西門麵前低三下四,全陌香都看慣了他添西門腳背的賤模樣,所以竟然不覺得舒眉等人的態度有任何不妥。
誰知,那康樂卻突然直起身子,收斂了笑容,朗聲道:“慢!”
舒眉等人回頭。
隻見康樂神氣十足地從袖子裏拿出了一個東西。道:“奉德馨司之命。小生白竹生從今日起代替西門會長之任,掌管陌香藥物香料買賣。陌香城的香行從今日起,直屬德馨司,一切香行大小事務皆由宣德郎決斷,不得擅自經營。若有不妥,明府方便行事。”
此話一出,眾人麵麵相覷。這真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逆轉。原本西門一死,舒眉香會行長的位置是眾望所歸,誰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還不是別人是康樂這條癩皮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