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彥臣沉默了,良久,他終於開口,聲音裏有著從未有過的沉痛:“從來沒有忘記,每天晚上……都會想起。”
青苔特有的植物涼氣一絲絲躥入許時光的鼻腔,她的心肺因為這涼意開始疼痛。
原來,他還是沒有放下過,那自己又算是什麼?
“撒謊,你都忘記了,”泫然欲泣的聲音,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聽了也會軟上三分,“老實告訴我,我們分開究竟是父母的原因還是因為……許時光。”
在聽見她的名字的瞬間,許時光感覺到血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在體內流動。
“你不要胡思亂想,我們分開跟她無關。”遊彥臣急急辯解。
“那為什麼我們剛分開你就迫不及待地跟她在一起?!”楚伶咄咄逼問,“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回答她的是窒息般的沉默。
那沉默不僅淩遲著楚伶,還如同一雙大手牢牢掐著許時光的脖子。
沉默似乎持續了好幾個滄海桑田,終於,楚伶再度開口,聲音脆弱得像下一秒就會變成碎片:“我明白了……那麼,祝福你們。”
情緒已然強悍地戰勝了理智,許時光忍耐不住,冒著被發現的危險,終於偷偷向教室內望去。
她發覺,教室裏麵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緩慢的世界,裏麵的人的動作都仿佛是電影的慢鏡頭,一幀一幀移動著。
她看見,失望的楚伶轉身要走,而當她打開門即將踏出教室時,遊彥臣衝上前去拉住了她的手。他的肩膀都在顫抖,仿佛忍受著極大的痛苦。
像是經曆了剝皮之疼般,他虛弱而清晰地開口:“我和她在一起,是因為我媽。我媽已經失去了那麼多,我想要她開心,想要她有活下去的理由。”
許時光聽見了自己書包落地的聲音,咚的一聲,鈍鈍的,像是從遙遠的地方飄來。
聲音驚動了教室內的兩個人,遊彥臣轉身,看見了臉色蒼白如紙的許時光。頓時,他像是被人用釘子釘住似的,動彈不得。
許時光看見了楚伶的眼神——驕傲愜意。
她完美地戰勝了自己。
連書包也來不及撿起,許時光落荒而逃。
遊彥臣下意識便要衝出教室門,卻被楚伶攔住。
“她和你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你們根本不應該在一起。”
楚伶握著他的手臂,手腕皓白如玉,遊彥臣盯著那片白,輕聲問道:“是你……讓她來這裏的?剛才你是故意讓我說出那番話的?”
楚伶坦陳:“是。她必須知道真相,她必須知道,她永遠也贏不了我,她……”
楚伶沒有再往下說,因為她看見了遊彥臣的眼神——他看著自己,眼裏逐漸地洇出了陌生的情緒。
許時光跑回家中,蓋著被子哭了一宿,隔天醒來時眼睛腫得隻剩下一條縫。哭出了一整年的眼淚,可仍舊難受。外麵豔陽高照,她心內卻陰雲密布。那種感覺就像是世界末日,了無生趣。
自從許時光與遊彥臣交往後,學織衣,習做菜,甚至連按摩也練上了。整日裏像是打了雞血,眼瞳都是暗紅色的,那狂熱勁連許媽看著也怕了,收起了雞毛撣子,不敢追問她戀愛的事。
然而許時光就是化身為一塊烙鐵再發熱發紅,也還是暖不了遊彥臣的冰心。
原本以為,自己在遊彥臣心中至少有點位置,沒想到她卻太過高估自己——她不過是人家心上的一粒微塵,風吹過也就散了。
她傻得離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