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漫天(二)(1 / 2)

突然間好想給你這樣的溫暖,這樣的自由。是的,好想給你這樣的幸福。

你並不認識的:阿拉斯加紅魚上

親愛的紅魚:

雖然我並不認識你,但是很高興收到你的來信。謝謝你對一個陌生人的仁慈與慷慨,聽到你說要給我溫暖和自由,我很感動,但是我也忍不住悲傷:阿拉斯加的紅魚又怎麼會懂得危地馬拉鸚鵡想要的溫暖是攝氏多少度,他想要的自由又到底是幾千英尺呢?

充滿懷疑的:危地馬拉鸚鵡上

親愛的鸚鵡:

你誤會了,我不是要給你我的幸福,我不是要給你25.3度或者38.7度,我也不能給你三千英尺或者兩萬英裏。我隻是希望你能得到,你最想要的那種幸福,得到最能溫暖你的溫暖,得到最讓你自由的自由。我真的是這麼想的,我隻是希望你能像我此刻這麼的幸福。

倔強堅持的:阿拉斯加紅魚上

親愛的紅魚:

我很感激,真的,謝謝你。可你畢竟在阿拉斯加,你畢竟隻是一條魚,我畢竟還隻能在危地馬拉的叢林裏獨自求存……

孤獨寂寞的:危地馬拉鸚鵡上

親愛的鸚鵡:

是啊,我畢竟還在阿拉斯加,我畢竟隻是一條魚,你畢竟還隻能在危地馬拉的叢林裏獨自求存……

可是我就是止不住地,想要讓你幸福,也許我隻能想一想而已,但是我停不了地想。

也許你是我的彼岸,也許我是你的彼岸,誰知道呢,也許我們終於會相遇,然後一起到達另一個彼岸,那時候我們就徹底幸福了。

憂傷又勇敢的:阿拉斯加紅魚上

親愛的紅魚:

知道有一條魚,在無盡海洋的另一頭,這麼深切地希望我能夠幸福,哪怕僅僅是希望,我已經感到足夠幸福了。

紅魚,就在打開你的來信的那一刹那,我突然感覺到了陽光透過密林不溫不火不寒不涼剛剛好,我滑翔在剛剛好溫暖全身的風裏,我覺得自己好像正擁有著最安全的自由……謝謝你,紅魚。

幸福的:危地馬拉鸚鵡上

幻網之舞

昨天去看了一場現代舞展。我正看得入神,坐在我身旁的人卻一直說:“看不懂、看不懂!他們到底想說什麼?”坐在我身後的一個人則一直在跟他的朋友解釋,這是表現什麼,那是隱喻什麼,聽的人若有所悟、以此為實。

我想,如果非要弄明白舞者的真正所指、所喻、所抒發,那麼便失去了欣賞現代舞的意義。現代舞沒有民族舞的鮮明,也不像芭蕾舞的形式主義,沒有國際舞的標準技法,但也不可能像街舞般的大眾化,現代舞強調的是專業技巧之基礎上,真誠、自然地抒發內心的情感。然而人類內心的情感,決不是單一的、鮮明的、一成不變的,而是複雜的、模糊的、多變的,這給現代舞的表現方式帶來了極大的空間——人類既然有美有醜,有愛有恨,有善有惡,那麼舞蹈就不能隻是讚頌美好和善良,也應當表現罪惡、悔恨和嫉妒,所以現代舞特別強調運用舞蹈把掩蓋人的行為的外衣剝開,“揭露一個內在的人”。甚至從20世紀初開始興起到現在,現代舞已經超越了對人類情感的表達,而開始了對宇宙萬物的陳述與再現。對於如此無所齊限、曠達自然的舞蹈,我們都怎麼能以一顆局限於標準答案的心來觀之呢?

看那舞者在台上輾轉騰挪、衝扭滑動、律動自如,我根本不想去知道這支舞蹈到底想說什麼,我感受到什麼,它就是什麼,我必須容許它可能是一切,我拒絕所有的預設答案,所謂的權威引導。放下一切的作意,甚至不要將它看成是一個人對另一人的表演,一支舞蹈為什麼不能是宇宙自然的一部分呢,就像一場雨打荷,就像一陣風扶柳,就像一次月照林,難道也要去追問上天到底為了昭示什麼,宇宙到底是要暗示什麼嗎?就是因為人類太過作意,所以不能理解天地的無心。

一直以來,我們就是太為標準答案所縛了,我們認為事情隻能是這樣不能是那樣,我看到的就一定是你看到的,這就是法執;我們認為一定有一個真實的主體去感受、去評判、去呼應其他的客體,卻不知道所謂的主體無法獨立存在,這就是我執。我們害怕被排除在標準答案之外,我們依賴各種的體係、價值觀、審美觀,我們需要反複被證明,證明“我”的存在。可憐的我們,沒有標準答案,連一場現代舞都看不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