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命裏,有一根白發永遠牽掛住我的詩句。我的詩句溢滿了愛與思念,與奶奶有關。我寫給奶奶的詩歌不多,散文也不多。不多,並不代表我和奶奶的故事不豐富,感情不深厚。這恰恰相反——如果有人問我這個世界誰是最愛你的人,我一定會回答:我的奶奶。
今年,奶奶已經七十多歲,但我忘記了具體的歲數。我似乎有意去忘記她的具體年齡,因為我發覺,這幾年奶奶老得很快,很快。而我,已經長大了卻還沒有收割到甜蜜的果實來撫慰她的蒼老。
是啊,我已經長大了,奶奶也是這樣說。每次回家,我總感覺心裏很踏實,而又有些憂傷。踏實,是因為我回到了我魂牽夢繞的故園;憂傷,是因為我每次都是近乎兩手空空回家,特別是沒有帶女朋友。
我已經明顯感到我離故鄉越來越遠,或許是這幾年難得回家一次,一般都是過節或過年,才拎著羞澀的行囊回家。但我會時常想起遠在中國最南端的故鄉,想起故鄉的田野,想起那個捉魚挖螺窯番薯的童年,更想念的是和奶奶一起的日子,我可以看到奶奶慈祥的笑容,看到她無微不至關愛我的點點滴滴。如果是夏天,我會和奶奶在靜謐的院子裏聊天,奶奶會給我講三眼紅等故事。奶奶的故事可悠長,我一邊聆聽一邊看星星,田野那邊愜意的風從我們身上路過,我和奶奶感覺這個夏日很涼爽,耐人尋味的是奶奶的故事,陪伴了我一個又一個在故鄉的夏日。
奶奶從來很少和我提起媽媽的事情,怕觸及到我無知純真的心靈。自從我3歲那年,媽媽從家裏被他們帶走之後,我的記憶已經和她的身影從此陰陽兩隔。我和弟弟從小到大都是奶奶一手撫養大的。我跟著奶奶睡,弟弟跟著爺爺,我們兩兄弟從小就不願意跟父親睡過。父親是孤獨的,落寞的,但堅韌的父親一個人可以忍耐了二十多年。
我的健康是奶奶給的。我從小就體弱多病,一旦淋雨或者去河邊洗澡,就會感冒發燒。是奶奶在我身邊照顧我,問我喜歡吃什麼,要給我煮。我很多次喝了奶奶的冬瓜黃豆燙,感覺真的很清甜。奶奶有什麼好吃的,一定要我吃,不吃她就會生氣。小時候,我有多少叛逆心理,因為吃東西就經常和奶奶鬥氣。一次,放學後,奶奶叫我過她那裏吃煮過了的紅燒魚,我說我不想吃,我不想吃……她因此而生氣了……如果我不吃,她說她會吃不下飯,她也會不吃。最後,我還是吃了,吃得很幸福,那條魚真香甜,味道美極了。
我知道奶奶喜歡吃魚,我也算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捉魚少年。約10年時間,我經常在夏天到故鄉的水渠裏,河邊捉魚。夏日的驕陽灼熱得很,我一個下午一個人跑到村邊不遠的水渠裏,塞壩,坑水,捕魚,兩三個小時就被曬黑了衣服之外暴露出來的部分。但是,我很開心,看到水桶裏裝了很多很多鮮活的大小魚兒。我滿載歸來的心情啊,就好像水桶裏蹦蹦跳跳的魚兒們一樣。當奶奶看到了我曬得紅紅的臉蛋,她會很痛心地說我一頓,然後就幫忙把魚兒們處理了。我和奶奶一起吃著煎得香噴噴的魚兒,喝著乳白色的魚湯,感覺那段時光真的無法言說的美好,幸福。
奶奶病了。這2年,奶奶的身體每況日下,現在,每天都打滴,幸好我叔叔在家當醫生,可以照顧到奶奶。去年4月,奶奶休克了16個小時才蘇醒,我爸爸和幾個叔叔都跑到奶奶身邊守護住她。我在4月底打電話回家才知道這件事。是嬸嬸告訴我的,奶奶還叫她不要告訴我,怕我擔心,影響工作。當我知道這件事,我在五一就從珠海坐車跑回家,手上拎了氨基酸口服液和腦白金。
這段時間,我內心有些驚恐,我因此感到很痛苦。一次,我做夢夢見我的奶奶“不見”了。第二天醒過來,我的心情很憂鬱,我害怕夢境將會成為現實。我真的很怕,很怕,很怕……
前幾天,我給奶奶打了一個電話問候。她的聲音還是沒有變,雖然從去年到今年身體一直很虛弱,但是我發覺,我奶奶的聲音特別有“精神”——有神韻,這個世界上是沒有哪一個女人可以替代的,至少我這樣認為。
奶奶,活兒對不起你,真的對不起。自從我2006年大學畢業,到現在還沒有帶女朋友回家。我的女朋友都是過客,她們都是匆匆地離開我了。我也很無奈,不是我不夠真情。我也很渴望愛,真的渴望找一個人好好愛,給她煲湯,給她寫詩,陪伴她快樂地度過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