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祭祖(1 / 1)

小年到了,我獨自駕著車,向老家開拔。水有源,樹有根,上墳祭祖是我在清明和年前必修的作業。

疾馳在203國道上,路兩側的楊樹們與我一路同行,樹的外邊是惟餘莽莽的雪原,一望無垠,厚厚積雪的下麵是平坦的鬆嫩平原,淩厲的北風呼嘯著掀起陣陣雪浪衝上了公路,似銀白的天馬群肆意狂奔。

不到兩個小時的路程,就回到了山東章丘黨家鎮,來到了同學的旅館,這是我們外地同學回鄉的驛站。作陪的都是初高中同學。一邊吃著美味全羊宴,一邊聊起的大家現在的近況,不一會兒,焦點就集中在青年時代的個性同學和掌故。每次回來,心情都自然不自然地回到二十多年前。

一起走出的同學,有考學的,有從政的,有經商的,剩餘大部分還是守著他一畝三分地,還有老婆孩子熱炕頭,而且,都是當了老公公或者老丈人的農民。能在縣城生存的,他們過得都不錯,在這小小的城鎮都是人上人。隻是苦了農村的弟兄們,他們的年紀看上去要比我大十幾歲,白發和皺紋雕刻著掩飾不住的滄桑。

帶著幾分醉意,我在下榻的賓館酣然入睡,都為了養足精神,明早去上墳祭祖。

早早起來,洗漱完畢,同學接我吃早飯,外麵依然呼嘯的北風裹著綿綿的小雪,這讓我很是擔心老家的那段土路是否好走。

早餐是必須要吃的,酸菜湯放點烤糊的紅辣椒,味道不錯,一盤水豆腐,一疊小菜,幾個包子,就這樣簡單,也很便宜。

餐畢,駕車東去,鄉間的路很窄,地勢的起伏,讓我格外的小心。三十分鍾的車程,來到了老家——大李村

沒有“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的顧慮,我把車停在好調頭的位置,睹物思人記憶中的那人那事兒。

老家的老房子,老水井,和消失的鐵匠爐、磚窯,還有廢棄的小學。

走在厚厚的雪地裏,艱難的拔著兩條腿,嫋嫋的炊煙,偶爾的犬吠,都裝點著寧靜的村莊。

穿過一條寬寬的林帶,來到了村東的梯田,梯田的中間就是村子逝去的人安息的地方——墓地。

祖父祖母的墳就在眼前,思鄉的夢裏,我曾無數次來到這裏,寄托無限的哀思!祖父早逝,隻留下一張發黃的照片,目光炯炯,眉宇間透著書生的秀氣,父親說,這是祖父四十多歲的照片,現在已經是唯一的記念了。祖母和我們生活在一起,勤勞一生,去世那年,老人家八十四了,我在讀一年級時,正趕上深秋的最後一場雨,第二天清早,出奇的嚴寒,路都結冰了,村裏幫忙的人都說,這老太太積善成德,要不然,不知道需要停幾天才能出殯呢!

祖母走了,我痛哭一場。祖母是最疼我的,每當我放學回家,總給我留著許許多多的好吃的。而我隻好在她的墳頭多燒些紙,多磕幾個頭,如此而已。從那以後,每到清明或者鬼節,我一定會回來的,為墳填一把土,除去一些蒿草,默默地與她對話。

在墓碑前,我清出一塊雪地,擺上供品,風太大,手都凍得咧咧的痛。嫂子給我圍出一個小小的空間,我艱難的點燃了黃紙。紙灰在飛揚,我的思緒在徜徉。

背負家庭的重托,親人的期盼,愛崗敬業,低調做人,認真做事,從一名普普通通的職員走到中層,從租房到有自己的“豪宅”、“名車”,從穿著母親縫製的布鞋到西裝革履。我一路走來累並快樂著。父母親人幾十口人也被我加速了城市化的進程,脫離的辛勤勞作的土地,從那清苦的生活變成較為穩定的準小康,祖母若在天有靈也會感到慰藉的,我無怨無悔!

紙灰在漸漸地熄滅,我們也暖和了許多,我虔誠的磕了三個頭,作別夢中徜徉的地方。別了,祖父祖母父親!

雪,還在不停的下,車子剛啟動不遠,車輪就陷在雪中,擱淺在路上,一個人的力量是推不動的,我熄了火,隨意的敲開了一家鄉親的門。

熱氣騰騰的火炕上,坐著一群男女老少,他們在磕瓜子嘮家常。我一眼看出了兒時的同學——建軍。他驚訝的看著我,兩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我們至少二十多年不見了,他皮膚黝黑,頭發斑白,似魯迅筆下的閏土,他早已經是兒女雙全的父親了。

炕頭上,上年紀的人我還認得幾個,十幾歲的孩子,我們誰都不認得誰,我或許隻在他們父輩的故事裏出現過,因為,在農村,出息個人很不容易,而我就是屈指可數中的一個。

老年人問候我父母,同齡人打聽我近況,孩子們則好奇的看著我,和他們的故事對號。

短暫的交流,我說明來意,建軍幹脆的說:“走,我找繩子,拉車去。”

雪地在男人們的較量下終於敗下陣來,留下建軍的電話,我握別大家,一路向西。

匆匆的裝上哥嫂贈送的年貨,收起無盡的哀思,載著濃濃的鄉情,我又踏上了歸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