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佩服於青鬆的。
我佩服於它的綠色。它不開花,不用那豔麗短暫的花兒媚人來獲得一兩聲毫無價值的讚美。它永遠用自己的綠提醒著人們生命的含義。冬去了,經曆了寒風霜雪的綠是黑綠的,望去一大片一大片,是那般的堅毅,是那般的成熟,是那般的值得信賴。它啟示我們,堅硬的生命是摔打出來的。寒風來了,它不搖頭,它不側身,它挺著胸膛迎上去。他們扭動腰肢,揮動著巴掌,擊向寒風,發出那嘭嘭的聲音。霜和雪來了,他們仰起頭,他們伸出手。把雪和霜當作護膚品,塗在臉上;把雪和霜當作帽子,戴在頭上;把雪和霜當著圍巾和裙子,圍在脖子上,穿在身上。於是,一個個雪白的人影在遊動著,站在寒風中。它們的膚色成熟了,它們成了大地的信賴者。看著它們,我想到了爺爺奶奶、爸爸媽媽,他們就是這青鬆,是我的靠山,他們堅硬的生命鼓勵著我成長,支持著我成功。
春天來了,那蒼老的色彩上出現了一層黃綠的顏色,是那麼的嫩那麼的新。長在樹梢,長在枝巔,看去,毛絨絨的,像那伸出來要蘋果的小猴的手。蒼老的顏色托著它們,背著它們,捧著它們,讓它們走在最上頭,最前頭。於是,我明白了,可愛的新生命誕生了。也明白了,新生命是可愛的,它們需要保護,更需要鍛煉,讓它們慢慢走出蒼老們的懷抱,去迎接風,去迎接雨,去迎接電閃雷鳴。黃綠們在蒼老們的嗬護中經受了春風春雨的愛撫,又經曆夏風夏雨的錘煉,再經曆冬天霜雪的磨礪,然後堅毅剛強了。這蒼老和黃綠組成了一個嶄新的家庭,就這樣關愛著,延續著它們不竭的生命。蒼老明白這意義,黃綠明白嗎?
夏天來了。黃綠成了深綠,和那蒼老們已沒有多大的區別。深深淺淺的顏色沒有了,望去,整個的是一片濃綠,密密的,立在那裏。風來了,它們搖著響鈴,敲著鑼鼓,唱著歡快的歌曲,一起迎上去,戰鬥著,幸福地生活著。但它們都明白,顏色一樣,本質並不一樣,蒼老們的綠是經曆了風霜的,黃綠的綠是沒有經過風霜的。它們密密地擠在一起,手挽著手,肩靠著肩,私語著,一起在迎接著夏風夏雨,夏閃夏電。在它們眼裏不是狂風暴雨電閃雷鳴,這些都是它們的健身器。
夏天已去,冬天來了。於是它們一家子又手挽著手,去迎接寒風霜雪,又一代鋼鐵顏色的堅毅者在長成中。大雪簌簌地飄落,他們牽起綠色的裙子,讓雪在它們的身上紮得厚厚的;他們平伸出長長的手臂,張開大大的手掌,要把所有的雪都塗在身上;它們筆直地立在雪地裏,一動不動,怕身子搖動,那雪會被抖落。它們渾身雪白,不是為了贏得遊人的誇獎,是它們深深懂得,雪浸泡過的綠才會經曆一年又一年的四季。
就這樣,我敬佩著青鬆,敬佩著它們一家子。它們又讓我敬佩著那些相互關愛又知道怎樣關愛的家庭,讓我敬佩著那些關愛著又知道怎樣關愛的民族,讓我敬佩著那些懂得關愛,為了培養堅毅剛強的顏色而執著的人。它們讓我鄙視著、遺憾著那些隻會享受關愛被人搬進搬出的盆裏的鮮豔的花兒們,讓我可憐著、悲哀著知道養花卻不知道怎樣培養花的人。因為那些花兒們在一年的長河中走過的是那麼短那麼短,一遇風雨,一晚上就報銷了,哪像那青鬆一族,一年一年的綠著,越長越高,越長越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