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到的四色花
蕭克羌吸吸鼻子,穿著一件棒針毛衣站在門口嘀咕:“昨天晚上,刮了一夜的怪風,你聽到了嗎?寶雲?”
妻子滿意地看著丈夫身上的手藝:“恩,可不是,刮了一晚上,就像誰在哭一樣。”
那日回來,魚悅一聲不吭地回到臥室,一頭紮在床上呼呼大睡,這一睡就是三天,連榔頭出院他都未曾去接。
榔頭靠在二樓的窗戶上,他和魚悅還有月光,有時候情緒是緊密連接在一體的,一個人不高興,其他兩個人必定知道。
春天最後的時日,風很歹毒,溫柔的刀子到處切割著人們的唇片。今年的雨水實在是少,天氣預報說,預計吳嵐今年的冬天是個少雨的天氣,而老百姓都說,去年天哭得太多了,今年天的淚水流幹了,不想再哭了。
“我扶你下樓吃一些東西吧?”蝴蝶君放下報紙站了起來,他就這樣堂堂正正死住進魚家,而這家人對他的到來似乎已經習以為常,隻要被當中的某個人認同,住進來就住進來吧。甚至孫寶雲還帶著蝴蝶君挑選了自己的房間,她還給他買了繡了蝴蝶的枕套,純棉的,躺上去很舒服。
榔頭搖搖頭,撫著才收口未拆線的胸口慢慢走到床邊,蝴蝶君連忙走過去扶著他躺好。
“是不是,他不吃飯,你就要餓死?”蝴蝶君的抱怨略為帶了一絲怨氣。
“這話說的,我隻是沒有胃口。”榔頭從一邊的桌子摸過遙控,打開電視開始看新聞。
“樂靈島那邊承認你們成為合法的第三方組織了?”蝴蝶君小聲問著。
“恩,帝堂秋昨天說,那邊正在起草聲明,應該就隻是這兩天的事情了吧。”榔頭點點頭,對他來說,這些令帝堂秋欣喜若狂的消息沒什麼分量,他更加擔心的是魚悅的問題。
“那個怪人……昨天問我,是不是喜歡你。”蝴蝶君想了一下突然說。
“怪人?你說月光?”
“恩。他問我是不是喜歡你。”
“哦。”
“你不好奇我的回答嗎?”
“不。”
“好吧,我今天想回酒街拿我的行李。”
“……叫劉君送你回去吧。”
“恩……謝了,我去去就回來。”
“蝴蝶……君?”
“恩?”
“去過你自己的生活好嗎?繼續罵你的樂醫喝你的小酒,做你的老板。我的世界不適合你。”
“那是我的事情,再見。”
魚悅微微動了一下,眼睛還沒有睜開,手卻在身邊不停地摸索,終於他找到了目標,於是緩緩睜開眼睛。
“月光,我做了一個夢。”他對坐在一邊的月光說。
月光坐在床鋪邊斜躺著,房門是反鎖著的,因為他要晾起他那條又大又長的尾翼。
“夢到什麼了?”月光放下手裏的針頭,向魚悅身邊蹭蹭。
“我哥,隨知意。小時候,我在他麵前總是不講理的,可他總是容讓我。”魚悅說完慢慢坐起,摸摸下巴,那裏竟然長出了青茬。
月光看著那裏,隻是覺得有趣,於是他伸出手摸了幾下,又摸了幾下自己的下巴——可惜人魚是不長胡子的。
“是個好夢,我看到你微笑了。”月光說。
魚悅點點頭,伸伸懶腰:“恩,呃……睡得好舒服,月光,我夢到我們帶著我們的家人,去了你說的海島,那裏真的是一塊美麗的地方,我和我哥哥劃著皮筏出去采扇貝……”魚悅突然停止了述說。
“後來呢?”月光問他。
“哦,後來起了海浪,我和哥哥被拋下大海,哥哥被漩渦衝走了,越來越遠,我怎麼拉也拉不住他。”魚悅站起來,摸摸後腦上的亂發,轉身進了洗漱間。
月光擺動下巨大的尾巴,那裏瞬間變成兩條修長的腿,對於月光這種瞬間變換的本領,魚悅開始的時候當成有趣的事情看,但是很快他發現,月光完全沒有危機意識,這就令他頗為擔心了。
月光緩緩站起來,走到洗漱間的門口靠在那裏:“悅兒,你忘了,如今在海裏,是我說了算的,我怎麼能看著你和他被漩渦衝走呢?我會保護你的。”
魚悅從浴室伸出頭,頭發濕漉漉的,下巴上全部是胡須泡沫,顯然,他的手藝不是很好,一條血痕浮在泡沫上。
“對啊,月光會保護我,真好。”魚悅笑了下,眼睛彎彎的,像月牙兒一般。
月光伸出手,使勁撐開他的眉心:“難看死了,假的。”